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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住他们者必有重赏!”一声爆喝响彻渡口四处,紧接着就是一片混乱。
渡口处的百姓如惊弓之鸟胡乱奔走,而本就驻守此处的秦兵则在一懵之后看向下令之人,就发现平日里冷清非常的渡口出现了一大队精兵,领兵之人是个穿着盔甲、一身名士之风的中年男人。
“王——猛?!!”慕容冲也看到了这一大队人马,特别是为首之人,当看清那人的瞬间,他的瞳孔连连紧缩,浑身都在发颤,却不知到底是源自于内心中的怒气还是……畏惧!
容湘看了眼身侧的他,眸中掠过些复杂之色,但动作倒是一点不慢。抬脚一踢小船上放着的船槁,握在手里后将一端抵在岸边奋力一顶,脚下的小船便受力向河中飘去。
百姓的混乱让整个渡口杂乱无比,也多少阻碍了秦兵的追击脚步,且把守渡口的兵丁并非素质出众的精兵,是以等王猛率人好不容易平息混乱赶到黄河边时,容湘和慕容冲所乘的小船已渡到了河面的四分之一处。
“慕容湘,速速受降,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王猛目光如电,一边打手势让众士兵准备拉弓射箭,一边派人寻船追击,嘴上却如此警告道。
慕容冲听到这话立刻看向旁边的女子,只见她唇边勾着抹略带邪气的冷笑,眸中一片森然,表情看起来冷酷极了。
“王猛,你糊弄谁呢?当姑奶奶是会上你当的傻子?”以容湘的眼力,很容易就看到了岸边士兵奔走准备箭阵的动作,如此又哪里会信什么束手就擒的话?
即便没有看到这一幕,她照样不会相信王猛,试问天底下有谁会相信一个敌对阵营之人所说的话?
“慕容湘,我大秦陛下素来仁厚,定会厚待燕国遗民,清河公主何必如此?”王猛眸底寒光闪烁,口中却说着劝慰之词。
“不要信!”慕容冲听到这话,直接对容湘道,言辞间难掩恨意和浓浓的警惕,可见……这王猛已经成了他心中一个深刺,但凡遇到总让他如临大敌。
容湘看了他一眼,翻手间凭空变出了一把长弓和箭筒:“本姑娘从来就没相信过任何人!”说着,她弯弓搭箭,噙着凉薄的笑瞄准了岸边的王猛。
慕容冲闻言猝然抬眼,就见她这副准备射死王猛的架势,瞳孔再度紧缩,只觉得她绝不可能做到……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以假阿姐杀狼的架势,又岂是无能之辈?是他,因为记忆中那些惨痛而屈辱的经历,将王猛当做不可逾越的高山了。
他王猛也不过是区区一介凡人,和处处透着诡异的假阿姐根本没有可比之处,又怎能武断地认为假阿姐一定杀不了王猛呢?
“嗖~!”一声,容湘手中的箭骤然射出,朝着王猛的咽喉而去,她没有就此等待结果,而是迅速抽了下一根箭,又搭在了弦上,明摆着是要等着一击不中、再补上一箭。
这次那个不久前救了王猛的将军并未出现,可身居高位者,从来就不乏为他尽忠送死之辈,所以……这回又有个身手敏捷的士兵拽开了王猛,容湘那一箭对穿了王猛的坐骑,直将那匹良驹骏马给放倒在地了。
“真遗憾呐!”容湘手中的弓一动,再度瞄准了王猛,想想历史上属于清河公主和慕容冲的遭遇,她心中就怒气翻涌,恨不得杀光氐人,特别是苻坚和这帮着苻坚的王猛。
慕容冲握紧拳头,亦跟着那一箭的落空心潮起伏,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杀了王猛了,他的眼眶泛红,说不清是激动的还是期待的。
“放箭!”眼见丞相差点被射杀,王猛手下的几个将领均心惊肉跳,陛下对丞相的重视他们都深有体会,若丞相在这里出了事……
那个后果让他们想都不敢想,此时哪里还记得其他,恰好箭阵集结完毕,他们便想到了以攻止攻的法子,他们这么多人,万箭齐发之下,那白虏怎么可能还有工夫来袭击丞相?
于是乎,黄河岸边的秦兵纷纷拉弓射箭,直指河中孤零零的小船及小船上的人。
慕容冲瞳眸紧缩地瞪大了双眼,凭他曾经一路征伐至长安的经验判断,他们此时孤零零站在小船上,恰恰就在这一大批箭雨的射程之中,这情景瞧着犹如大军压境,冲击之大可想而知。
容湘眸子一眯,精神力源源不断涌出,以一种不惜代价的方式笼向袭来的箭雨,即使识海中枯竭了,也狠狠使力让这些笼罩住的箭纷纷转向而去。
“啊——啊~!”半声或者一声的惨叫在黄河岸边此起披伏,王猛哪里料到情势会突然来了个大逆转,那本该将前燕国清河公主、中山王射成刺猬的箭雨会骤然反转,反将自己的士兵给射了个人仰马翻。
当然,容湘即使修炼了十二年,精神力也是有限的,只能让他们所在的小船周围十米范围内的箭雨改变方向,解除这场危机。
“走~!”乘着黄河岸边的士兵和王猛因这场逆转反应不过来,容湘将手中的弓箭一扔,左手牢牢抓住慕容冲清叱一声,右手成剑指于胸前掐了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诀,就见他们脚下的船“嗖”得向河对岸冲去,快如利箭般。
慕容冲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一倒,若不是容湘拉着他,铁定会摔个四脚朝天,他惊疑无比地低头看去,就发现船两侧靠近水面的地方,闪过一道白色的光,若非他眼尖,压根看不清楚。
他们身后的黄河岸边,王猛脸色铁青地死死盯着河面上飞驰如箭的小船,带着他想要抓住的那两人越来越远,直至变成一个小黑点……
在这个年代,宽广的黄河就是一道天堑,王猛深知,这姐弟二人一旦渡过黄河,再想抓住就难上加难了,谁能想到,区区一个清河公主竟不是他们以为的弱智女流?看来埋在燕宫中的探子,一直以来从没能收集到关于这位公主的真实消息啊!
不,王猛猝然明白,不是探子办事不力,而是这位清河公主太会隐藏,太会伪饰,她瞒住的何止是他和陛下,更是燕宫上下,乃至她的父母兄弟啊!
且不管这边的王猛心中作何想法,再看看成功逃脱秦兵追捕的容湘和慕容冲。
小船“铿锵”一声冲上河岸,摩擦过河岸边的石子发出沉闷的声响,河浪在风力的作用下一下下冲刷着小船,慕容冲自逃出生天的认知中恍惚回神,正待下船,就感到抓着自己的手渐渐放松,直至滑落!
“喂,你怎么了?”慕容冲口气不好地问了一声,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语气里含着一丝担心。
容湘脸色苍白地软到在小船里,嘴角溢出丝丝鲜血,整个人软绵绵的,犹如将死之人。
慕容冲伸手一探她的鼻息,发现气息十分微弱,眸光闪了两闪,捡起船里的弓箭便纵身跳出小船,离开了。
终于能摆脱这个古里古怪的假阿姐了,凭她杀狼的架势,他敢保证这位绝非善类,呵,慕容冲心中冷笑,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善类存在?若真的有,也绝活不长吧!
他继续向前走,眼看着就要没入河边的一片林子了,却渐渐慢下了脚步,最终回头看了一眼。
容湘倒在小船里,被河浪一下下地往岸上冲,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得犹如破布娃娃,又因为尚未成年,故而显得身形娇小,犹为可怜。
许是想起了这几天的每日三餐,许是想起了那日容湘在马车里拈起他脖颈的吊坠时那声叹息,又或许是想起了狼群来袭时,容湘挡在他前面的那一幕……慕容冲迟疑了片刻,转身向小船走来。
捞起船中的容湘,慕容冲吃力地架着她往林子走去,他终究未曾舍下她独身离去,这以后的岁月里,他无数次在心中庆幸,还好、还好没有丢下她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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