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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太多了。
??车厘子,实在是太多了。
余思归甚至不知道清明节前后车厘子都是从哪来的,毕竟超市车厘子已经销声匿迹近一月余,本地樱桃还青黄不接呢,这箱车厘子个头巨大色泽圆润紫红,个个用油纸单独裹着,在这春日里,实在有点儿
“??实在有点嘲讽。”
归归捧着盆喃喃,“委屈你了,被我放在这破盆里一通乱洗。”
车厘子一声不吭,在盆里滚了滚,余思归心想沉默就是你的呈堂证供,捉了一只有罪的车厘子咬了一口。
心情确实很难言说……余思归啃着车厘子想盛淅和妈妈先前的经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言语里对妈妈还有点非常淡的认可与崇拜。换句话说,这故事里登场的每个人,知道的都比余思归这个门外汉多。
下一秒,余思归心里咯噔一声
??他这车厘子,到底是给我的还是给我妈的?
“……”
那是我妈,不是你伯母!
而且你是我的同桌……
余思归心里生起一吨闷气,心想,是我的。
思归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却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妈妈和盛淅可能的关联。盛淅是那种稍一相处就会觉得他生在云端的、带着与生俱来的张扬的大少爷,而妈妈和那些叔叔阿姨却是草根穷学生。
连组里最宽裕的张爷爷去食堂,有时也会节省地打半份绿豆角。
而盛淅这家庭……
他的尊贵家庭,应该也是吃绿豆角的吧?
余思归实在不太确定豪门望族究竟是挑金扁担还是银扁担,只好拿出手机给妈妈发微信“妈,你认识不认识盛淅这个人?”
她妈应该是开车等红绿灯时顺带回的,回得很快,发了条茫然的语音
“囡,这啥问题?他不是你同桌吗?是对妈妈钓鱼执法吗?”
余思归“……?”
什么钓鱼执法?余思归简直被她妈这句搞得莫名其妙,茫然地问“啥……啥呀?”
柳敏那头沉默三秒,冷静道“也是,你如果能学会钓鱼执法,妈也不至于现在发愁……对不起囡,误会你了,妈对你道歉。”
余思归“……”
感觉好像被骂了,你现在为什么发愁?
思归觉得奇怪,小声问“你以前也没见过盛淅吗?”
柳敏“我为什么会见过你同桌?”
“就是,”余思归纠结地道,“早些年我们还在北京的时候,你对他或者他爸妈……”
柳敏这下愣了挺久,然后发来一条语音。
“没有吧?”柳敏道。
语音背景里传来她沿着走廊奔跑的声音,她对女儿诚实地说
“实在没有印象。”
妈妈说自己没有印象,那恐怕就是真的了。
柳敏当年在课题组里人称“大师姐”,要知道这名头可不是瞎叫的,而是真正的接班人意义上的“大师姐”。
项目组领头人张教授极其器重这个年少离异的、带着个小女儿的贫困女学生,将项目的不少事务都下放给了她,其中也包括杂务这一项??当然不是全部,二三十人的大组的杂务是能压死人的,因此当年课题组杂务负责人有二柳敏与另一个副高职称的老师。
那个副高负责金钱往来与资金报销,思归妈妈则负责实验室杂务与人事。
负责人事的柳敏记忆力超群,却不知道盛淅及其父母,线索再次崩断在了此处。
干脆直接问算了,余思归想。
……却又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值得。
姓盛的总有点将归老师当成小宠物戳叽着玩的意思,归老师对他逆反心理严重,势必要将事情的全貌全部调查出来甩在他脸上证明自己比他牛才能一解心头之恨;她妈干脆就是把女儿当小婴儿看待。
这俩人「看不起归总」五个大字已经贴在脸上,除非走投无路,断无主动询问他们的道理。
余思归烦闷地翻出妈妈的老相册,看妈妈的老照片,忽然又想起了不少细节。
??当年课题组的解散,余思归其实是记得的。
那样大的课题组,集合了那样的一批年轻人,本来像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但解散时却仿佛一个忽然划下的休止符。
突如其来,而且不可逆转,像一场闹剧。
谁都没想到结局会是场笑话。
先是调查组。
来了一群人调查课题组科研资金占用情况,把学生们从课题组里一个个叫出去问话,后来从学生嘴里问不出所以然,大家都穷得叮当响,也没听说过谁挪用了科研资金,后来就变成了翻账本查账。
资金往来却的确不清白,牵扯的金额巨大。
负责人张教授那年本要评院士,但迎来学部院士这终身荣誉之前,迎来了五年的有期徒刑。
接着,负责人被捕后,清算也接踵而来。
资金往来的账本并不是妈妈负责,但院里评议组认为柳敏作为课题组直接负责人之一,其实是难辞其咎的,而且很有可能对此知情。
柳敏当时没有说半句话,仿佛这一切都和她无关似的。
评议组因此取消了柳敏的助理教授聘用合同,导致母女二人被迫离开清华园。
??这就是余思归知道的全部。
问题是,这里面的每一个环节,都是公开透明的。
一群穷学生一间办公室,大家都恨不能出去要饭,这群人里能有盛淅或者他爸妈的什么位置?余思归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觉得无论是盛淅还是他父母……在这群人里都格格不入,盛氏豪门跟穷学生混在一起?竟然还牵扯上一堆级别挺高的警察还有一堆搞暗杀的……
……话说回来,这家伙竟然好像还家庭幸福……
余思归越想越觉得奇怪,将线索记了记,决定暂且搁置,过几天再琢磨。
就像做语文考试拿到卷子要先看眼作文题似的,抱着问题生活一段时间,兴许能找出这里头的破绽。
窗外白茫茫一场春雨,仿佛怎么也下不尽。
余思归趴在客厅的毛毯上往外看雨,十分惬意地发着呆吃同桌给的车厘子,过了会儿,很舒服地抱着抱枕蜷缩成了一团。
怎么还不和我说话呀?
归归眼睛弯成小月牙,抱着沙发抱枕,很甜地用额角蹭了蹭屏幕死活不肯亮的手机,心想盛淅你再不和我说话,我就默认车厘子是送给我的啦。
你崇拜的柳敏女士最爱的是我。
盛淅你再不回我,我就把车厘子吃光,让你讨好个空气。
……
“这车厘子哪来的?”
柳敏拉开冰箱,惊喜地问。
楼上卧室,余思归从山堆似的作业里抬起头,心虚地回答
“……有、有人送了一箱过来。”
“谁啊?”
归归妈却不在意是谁,见了车厘子高兴极了,“你看它们多么新鲜,多么大,个头不止4j!而且你看,这车厘子梗竟然这样绿!宝宝,冰箱里这么多你怎么不动呢?别不是等妈妈吧,妈妈怎么会需要你等呢,妈马上给你洗点儿……”
思归沉默良久,含泪道
“妈,我不吃啦。吃、吃多了有!余思归再度遭受暴击,片刻后盛淅又道「顶多底子稍厚一点。」
归归「……」
我们的底子,在省里,也算厚的了……
……我们第一中学省里一年也拨好多钱呢,市里也给钱,归归含泪想,比地级市的要高好多,绝对的亲生儿子省重点;但是还是要被你们甩八百里……一中奥赛只能办四科,第五科学校想重视都重视不起来,招不到教练。
归归老师心里相当难以言说。
然而下一秒,盛淅发来了第三条消息「但都是过去式了。」
“……”
过去式。
来自豪门高中能怎样!现在还是要和我们一起卷啦!
龟龟忽然又高兴了起来,很开心地给他发了一只小企鹅芭蕾转圈圈「其实习惯了就还好啦!盛淅今晚你写了多少!」
语气简直是肉眼可见的雀跃。
盛淅那头想了想,认真地回答自己的小同桌「今晚把数学做完了。」
「那我今晚写了七张化学哦。」归归开心地和他比了比。
余思归说完就觉得自己赢了,果然还是龟老师的效率高一点!转学生只配给归归老师提鞋……但这膨胀的自我认知里,还掺杂着一点想让盛淅摸摸头的念头。
后面这念头太诡异,龟龟意识到的瞬间,就被自己吓得一震。
然而盛淅那头笑了起来,对她说「好厉害呀。」
归归在手机前,看着那条消息,呆住了。
可恶,思归耳朵像被春天的火烧过,女孩子羞赧得眼梢都泛起很淡的红,耳朵似乎都红起来了,他凭什么夸我……
「是不是要睡觉啦?」盛淅温和地问
“……”
他仿佛还有点哄人的意味,对同桌说「已经不早了。」
归归看了眼时间,很诚实地回答
「是。」
我都已经躺下好久了。
「好,」转学生很温和地给同桌打字,「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第二天的晚安。
归归得到了一个很自然的问候,心里泛出丝丝柔软的情绪,仿佛被人很温和地顺了两下毛,一时酸而温热的感情充溢了胸腔。
很陌生,思归有点害怕地想,但又有种令人难以言说的幸福和酸楚的感觉。
仿佛喜怒哀乐都不再属于自己,这些钥匙已在他人手中。
可是我没有给他。归归想。
长夜雨声漫长,黑咕隆咚的卧室里,十六岁的思归眉眼湿润而温和,用热乎乎的额头轻轻贴着手机,过了会儿,对自己变得有点陌生的同桌说
「晚安呀。」
……
清明假期的开始和结束都没给同学们带来啥快乐的感受,不如说阴间行为更为确切,高中的假期普遍幸福感不够,先修班更是如此。
有人得出去上辅导班,有人有一对一,搞竞赛的有校内培训,不搞竞赛的咸鱼则有写不完的作业和内卷,三天下来甚至比上学还累,开学当天整个班萦绕着一股死气,而这股死气在收作业时达到了巅峰。
“我是真的没想到……”陈冉颤声道,“三天假期六张卷子一个学科,这是什么三餐四季的变种吗?谁给了老贺这个思路?”
物理课代表说“他们串通好的。”“老李也没好到哪去啊??”数学课代表痛苦喊道,“你别看他总共发了三张卷子,他妈的每张卷子后头都附送一道竞赛变形题,第一道题我花了三个小时还问了我哥……”
陈冉正在点语文卷子,漫不经心地问“你哥说啥?”
“他让我滚。”
数学课代表惨淡道,“说他上了大学已经对高中数学失忆了,让我莫要指望他。”
“……”
数学课代表趴在卷子堆上喃喃“我也想失忆,哪来个大学给我上上呢?”
全班闻言,一并叹气……
早晨阳光明媚,归老师抱着自己肝了一天半的作业出现在讲台上,好奇地问
“那题需要我给你讲讲吗?”
“不用讲!我做出来了!”数学课代表说,“我都说了我花了三个小时,归归哥你万不能如此看不起我!??不过你花了多久?”
余思归一呆,愣愣地问“那道题很难吗?”
“……”
“我他妈不该问你,我问谁不好我挑着你问……”
数学课代表悲痛万分,然后又想起什么关切地开口“归归哥,你被小混混揍的地方好点了没有?”
余思归于是放下作业,拉起校服袖子给课代表看,两三天足够淤青由青转紫,划痕结痂,紫色边缘泛出溶血的黄,在归老师白皙的皮肤上似是打翻了调色盘,姹紫嫣红好不精彩。
数学课代表见了倒抽一口冷气……
靠近讲台的那圈人一看也都吓得不轻,一下呼啦啦围过去,几个不怕被余思归骂的还胆大包天地戳戳归归的挫伤。
“……太可怕了呜呜……”物理课代表悲痛大叫,“十班痛失归老师……!”
“你才痛失!我痛失你!别戳了!”余思归怒道,“给你们看看而已,不要过来动手动脚……再戳我把你马鲨了……”
……
??盛淅进班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清明过后暮春,天气转暖。
盛淅来登校时已经不穿外套,只套一件白校服,身形瘦削有力,站在班门口朝里看。
讲台上里三层外三层,余思归竭力把对她动手动脚的毛手贱同学推开,冲去交作业,班上洋溢着孝子们“痛失归老师”和“归老师好惨嘤嘤我只会心疼归老师”……此起彼伏的声音。
盛淅望着讲台,眼神玩味,仿佛挺好玩似的。
“淅哥?”蒋锐说,“你来了?”
盛淅随口应了声“嗯。”
转学生边说边回自己的座位,蒋锐认为自己有告知他的必要,盛淅转来十班已有一段日子,俨然已是班上一份子,而这是他同桌的事务,便说
“淅哥,你这几天不在发生了点事儿。”
盛同学“?”
他抬起眼,礼貌地望着蒋锐,示意自己在听。
“你不在群里可能不知道,”蒋锐颇为复杂地说,“你同桌前几天放学路上被人堵了小巷子。”
“……好像是挺老的矛盾纠纷了吧,但他被一帮小混混打得挺严重的,”蒋锐压低了声音,“最近放学所有人都得小心点……尤其是你我她这种走读的。隔壁高中跟我们不一样,他们比较乱。”
“……”
然后蒋锐指了指讲台上那处闹剧,小声道“而且还有一点……虽然大家都嘻嘻哈哈的不说什么,但归老师毕竟是女孩子,吃了这种男生都很少吃的亏,心里肯定很难受。”
阳光铺洒在转学生身上,他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同学。
然后紧接着,他轻轻笑了起来。
盛淅笑时总有种难言的柔和,犹如湖水上荡开的水波,有些湖光山色,碧波万里的宁静意味。
“你知道那些打她的混混怎么样了么?”
转学生很温和地问。
蒋锐一愣,还没待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盛淅就放下书包,脾气相当温顺且斯文地对蒋锐道
“谢谢你,回家的时候我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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