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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妈妈刚刚和我说了些事儿……”妈妈的师妹犹豫道,“我有点挂心,想问问看,你妈妈是不是没和你说过你爸爸的事情?”
思归稍稍一愣,回答:“对。”
倒也不是讳莫如深。
但柳敏对思归的生父极度淡漠,加上这么多年思归回家乡后这么多年从未听过他们的消息,关系甚至还比不上陌路人。思归只知道他们都在北京,日子过得不能算差,但也没好到哪去,生父再婚,有了一子。
早些年思归生物上的奶奶去世,当时生父给柳敏打了个电话,似乎想让思归去奔丧,那是余思归第一次听见妈妈对着电话里大发脾气,让他滚。
——让他们别惦记她的女儿。
余思归偷偷听了那通电话,却没往心里去。
因为生恩比不过养恩。
余思归没有那帮亲戚也一样过得很好,健康而快乐。
“你爸……”
那阿姨看了看主卧的门,压低了声音,仿佛生怕被门里的人听到,说:“你爸是你妈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勉强算是同校同学吧,不过我们电子工程跟生科来往不太密切。而且我毕竟和柳师姐差好几级,很多事也只能道听途说,所以我说的不一定准。”大风小说
归归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妈妈的往事,还是关于自己的生父,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你妈是怎么和你爸在一起的,我其实不知道。”
阿姨轻声说:“当年柳师姐就是系里的第一,本科就开始给张老师……也就是张爷爷,给他帮忙,能力很强,张老师从那时候就很喜欢她。”
“但是研究生快毕业的时候,柳师姐突然宣布,要和你爸结婚了。”
余思归震惊至极:“啊?”
思归甚至很难相信这是妈妈会作出的选择,她记忆中的妈妈是理性的,是成熟的,不会感情用事的。
她不了解婚姻的始末,却觉得那时的妈妈冲动得陌生。
阿姨笑道:“——年轻嘛。”
“我们那时候流行追求自由的爱情,”阿姨促狭地谈起自己年少的时候:“而且柳师姐一直是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就不肯回头。”
年少的冲动。
“其实大家都觉得男的不太行……”阿姨说,“我只见过他一面,还是上课的时候,他当我某门选修课的助教,我当时就觉得那男的很浮,油嘴滑舌的满口漂亮话,但从不落实到行动上,而且很大男子主义。但连张老师下场劝阻都没用,你妈还是坚定不移地毕业结婚生子去了。”
归归简直要被吓得晕过去:“阿姨,你确定说的是我——我妈?”
“确定。”
柳敏的师妹真诚道:“你妈当过好长时间的反面典型,你没猜到吧?”
思归:“……”
“你爸……怎么说呢,”阿姨推着下巴:“其实当时看来他家还蛮有钱,师姐嫁给他之后也过得不错,第二年你出生,白白胖胖,脑袋毛茸茸,我们都以为大家从此就失去她了。”
为什么要加个脑袋毛茸茸?
龟龟含恨,感到自己再次被针对……
“……毕竟那场面挺温馨的,”阿姨说,“妈妈抱着小女儿,抓周的时候你抓着你妈的钢笔,你妈妈抱着你,大家都夸思归以后是要做大事的。”
思归:“诶……”
“其实我听说了柳师姐过得不太幸福,”
阿姨道,“摩擦不断。那男的不太体贴,你妈性格又很强硬,两个人经常吵架,有时还会动手……不过你也知道,日子都是摩擦着过的。”
思归注意到几乎所有人,提及自己生父时,用的都是‘那男的’一词。
——没有半点尊重可言。
“周岁礼当天结束他俩还吵了一架,”阿姨说,“我当时把包落在他们家,折回去拿了一次,开门的时候你妈妈脸上挂了彩,好像刚刚哭过。”
余思归:“……”
阿姨说得太含蓄,像是最后的礼貌,而十七岁的思归一下就敏锐地嗅到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那年的、陌生的妈妈。
“但你知道吗?”阿姨问。
思归:“……嗯?”
“这种程度的矛盾,大家是不会离婚的。”她说。
“……”
“我们呢,惯于忍耐,也惯于让人隐忍,何况孩子都有了,”阿姨轻声道,“大多婚姻就是一场无尽的忍让。”
余思归声线颤抖:“那……”的冬季。
“我妈知道你状态下滑之后,很担心你。”刘佳宁轻轻地打破了沉默。
思归一声不吭,平静地望着榜首。
——她在过往的两年之中,激烈地与盛淅竞争,反复宣誓过主权的位置。
“没什么好担心的。”
女孩宁静地说:“我心里明白。”
刘佳宁:“……”
“我之前……和我妈说了之后,”宁仔小声道,“她让我问问你有没有什么要洗的衣服,校服也好什么也好……上学的时候带过来给我,她帮忙洗,至少能给你省点时间。”
归归一惊:“还可以这样的吗?”
“当然可以了。”刘佳宁嘀咕,“我看你也只会塞洗衣机。”
思归笑眯眯:“那我就不客气啦!”
刘佳宁想笑,但是嘴唇一扯,却又觉得笑不出来。
——然而真正的当事人却在笑。
那稚嫩姑娘的眉眼与少时别无二致,却给人一种被火与冰淬过的强大之感。
刘佳宁想徒劳地说什么,但却不知从何开口。
然而下一秒,余思归忽然呆呆地问:“宁仔,我怎么找不到那个女生?”
“哪个女生?”刘佳宁怔怔地问。
“那个……”龟龟竭力想了半天:“那个叫顾关山的。我记得她在文重来着,但是这几次考试我一直没看到她。”
“她要出国啦。”刘佳宁笑道。
宁仔补充:“出国学美术,是得偿所愿了。前段时间看到她雅思考过了,那个男生在朋友圈隔空祝贺她。”
思归一愣:“哪个男生?”
“就那个啊,”宁仔比划了下,似乎也在尽力回忆:“那个扛把子……非常不学无术……你以前断言他以后得去蹲监狱的,好像姓沈……”
“……”
下一秒,俩人目光不约而同聚焦于文科红榜榜首——榜首的名字被加粗提亮画了个火红大圆圈,还特意用荧光笔强调了一番自己年级第一的地位。
宁仔艰难地念出那俩字:“沈泽。”
余思归:“……”
“这本人干的吧?”
归归面无表情……
“不能有第二个这么傻逼的人了……吧?”宁仔大受震撼,“怎么真的有……”
余思归无情嘲讽:“穷抖擞。”
“……”
“没见过世面。”归归再嘲。
宁仔心想这话从你这天之骄子嘴里说出来还真是……极具嘲讽意味,而且你也是真的和咱们学校扛把子不对付……然而下一秒,余思归却伸出手,在「沈泽」二字上轻轻碰了一碰。
“但就算这样,也还是值得尊敬的。”
昔日的天之骄子眼珠颜色很浅,映照着太阳,透明如春日的湖。
女孩子在冬日里浅淡地说:
“——这是一个人努力的回报。”
……
盛大少爷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
这位甩了第二名足足五分的、铁板钉钉的年级第一,自看到余思归期末考试名次的瞬间起,面色就相当糟烂。
思归不晓得他在生什么气,但没空搭理他,软趴趴地趴在桌子上补觉。
归归困得要命,前一天晚上妈妈半夜喊痛,病情转归后她消瘦得厉害,思归紧张地监护妈妈监护到早晨五六点才睡,此刻连同桌是死是活都不关心,更别提他只是黑了个脸了。
他是不是要对我发脾气……龟龟感应到旁边愠怒的低气压,闷闷地想
盛淅在她旁边一言不发,居高临下地看着余思归的后脑勺,看得思归后脑勺开始发烫。
归归以为他会揪自己的辫子泄愤,他生气的时候揪马尾会稍微有点痛,但她紧张地等了半天,但盛大少爷只是将卷子往桌上一扔。
思归:“……?”
“宇哥,出去打球吗?”
盛少爷嗓音温和,听上去和以往也没什么区别。
李浩宇多半是因为刚考完期末,心也野得很,兴高采烈应了。
趴在桌上的思归有点儿呆,心道他心情不好……难道只是我的错觉?
然而,下一秒,盛大少爷将课桌重重一掼!
那声响石破天惊,威力相当惊人,堪称敲山震虎!
昏昏欲睡的龟龟被一下震起来,仓皇失措,吓得坐起来都要打哆嗦,可怜地望向这位同桌的大少爷……
而大少爷瞥了发抖龟龟一眼,慢条斯理取出篮球。
“……”
“好玩么?”他附在思归耳边,轻声说道。
少年声音很轻,像风,却带着一点很冷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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