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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体和屋檐都刷了白漆，地面铺着纯白色的细碎鹅暖石，屋中家具皆为原木，幔帐皆用沙青，所有屋子四面通透，瞧着甚是神清气爽。
当然，这么个色调，在冬天看起来，便冷到了骨子里。
金万两将寒铁衣带到她自己住的房间，烧炭盆煮热茶，才有了暖意。
“我爹和石出爷爷是忘年交，他去世后，爷爷帮了我不少。”金万两一边端出糕点果子，一边说，“忙的时节，村子里的药材收不过来，地头舌的人会来帮忙。”
解释了自己为何在此，金万两盯着寒铁衣，“寒阁主和凤将军，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两个一出现的地方，保准出事。”
她是标准的圆脸，养伤期间补了不少，看起来更加圆润。一双水杏眼千变万化，笑时一团和气，瞪人时杀气十足。
寒铁衣自吃着茶，笑说：“金姑娘想多了，本阁找你，一是为私事。明日，家父与列罗大宗伯孟敬之将在摘星楼举行辩礼，这场辩礼虽不会上升至两国邦交，但也是彰显我华夏礼仪之邦的时刻。”
金万两福至心灵，“明白，不用你说，地头舌也会站在寒尚书这边的。我虽然是个生意人，但……”
寒铁衣搁杯抬眼，笑吟吟地截断她的话，“不，我要地头舌，站在孟敬之那边。”
“嘶……”金万两手肘往膝上一靠，眉头紧蹙，“莫非，这场辩礼，也是你和凤白梅促成的？”
寒铁衣看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金万两略一琢磨，“还是为了凤夫人的事？”
寒铁衣点头。
“你们夫妻两个……”金万两浑身一个哆嗦，“太可怕了，一个自己找骂，一个连亲爹都坑……”
二公子扬扬眉不言语。
这场辩礼为哪般，他爹自然心里有数，既然应辩，便是做好了让他坑的准备。
“虽然现在大夏和列罗议和，但国仇家恨还是存在的，地头舌帮着列罗人说话，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金爷说话将手往寒阁主跟前一伸，做了个银子的手势。
寒铁衣自顾自饮茶，装没看到她爪子，“洛阳远离落魂关，国仇家恨在老百姓眼里没那么深刻，只要辩题得当，得了人心，自然能得拥戴。”
金万两很好奇，“辩题是什么？”
寒铁衣道：“列罗国中，女子已可封王拜将；而我大夏礼仪之邦，却对女子严苛至极。”
他这话说的极平淡，却叫金万两心头震撼。
古往今来，女子稍展才华，便要饱受诟病。别说是与男子一同出入朝堂，哪怕这世道肯对女子多一丝的包容理解……
老金爷去后，金万两接了地头舌舌首的位置，但她却不得不顶着与老金爷相似的伪装。只因这是天子脚下，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先叫人鄙夷三分，再行商弄舌，怕要被酸儒口水淹死。
凤白梅以女儿身跻身军营，手握镇魂帅印，可谓给女子大大地长了脸。可纵然她功在社稷，一路行来流言从未离身。更何况，男人骂她也便罢了，连女子也对她嗤之以鼻……
还有那位从摘星楼一跃而下的女总兵顾斐……
一个女子，若能自强，便是当今这世道，亦能靠自己挣出一片天地来。可若是她打从心底里认了命，认为自己这一生只能依附于男人，困于内宅勾心斗角，便是千万人来救，也无法将她从泥潭里拉起来。
这世道，如果能有人站出来为女子讲一句话，将会给多少凄凉的高墙内宅，带去三冬暖阳。
“正如你所说，若是辩题得当，自得民心，何须地舌头来主导？”金万两压住内心激动。
寒铁衣道：“明日辩礼于摘星楼举办，女子困于深闺内宅，很难走出家门为自己发声。到场的都是男子，他们如何肯容这些悖论流传？家父身为天下儒生之表率，定要全力以赴，届时肯定是一边倒的局势。”
金万两忍不住道：“你也是男子，你还是礼部尚书之子。”
“可我的母亲、我的妻子、我的姐妹、未来我的女儿……她们都是女子；我的亲长小辈、知交好友当中，亦有女子。”
寒铁衣低眉沉声，“世人对她们多一分包容，她们便能多一分笑颜，于我亦是一桩可慰生平之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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