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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院使戴思恭远远地走了过来。
两个人阴冷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如四把缠斗不息的冷剑一样，斗争了好一会儿，才移开了彼此的目光。
戴太医朝鬼医拱手行礼，非常恭敬地笑道：“鬼医医术，果然名不虚传啊，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百闻不如一见，戴某人对鬼先生十分钦佩，想请鬼医先生天香楼一聚，我请客，好好畅谈交流一下医术，不知鬼医先生可否愿意？”
鬼医非常抱歉地朝沈湘云欠了欠身，道：“劳烦小姐回去告诉沈老爷，就说鬼某人有故人相见，晚一点再回去。”
沈湘云一双玉手，轻轻放在膝盖雪白的裙摆上，朝鬼医行了一礼，非常大度地笑道：“鬼前辈尽管和故人好好相聚，沈府的大门，永远为老前辈敞开。”
……
两个故人很快来到了天香楼。
天香楼是长安街最高，最奢华的一座酒楼，足足有六层高。
他们选取了第六层靠外的一间包厢，包厢极为雅致，琴棋书画样样都有，可供客人酒足饭饱之余，陶冶情操。
从这里可以鸟瞰整个金陵城。
这个时节，金陵城桂花飘香，空中到处都是被秋风吹落的金色花雨。
酌酒吟诗，观景赏花，弹琴挥墨，要是再有几个色艺双绝的美人相陪，人世间的快乐，恐怕也不过如此。
天香楼之所以叫天香楼，不仅因为高，还因为这座酒楼里陪客人吃饭的侍女国色无双。
这是天香楼一大特色，来天香楼的客人，也正因此而来。
但戴思恭和鬼医隔桌相坐，却对那些红粉美人，琴棋书画不屑一顾。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眼神怔怔地看着对方。
“师兄……”
鬼医的定力还是差了点，终于忍不住朝对面的戴思恭喊了一句，泪流满面。
“师弟……”
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道：“十三年未见，你还好吗？”
鬼医有点痛苦地道：“师兄，一言难尽……”
戴思恭苦笑道：“幸遇明主，在他身边侍候，日子还过地去，也讨了媳妇，生了孩子。”
鬼医沉默道：“自从红雪被那群愚昧无知，恩将仇报的刁民害死后，我已心灰意冷，此生不再娶，孑然一身，可是这颗心，却越来越疼……”
鬼医说到这里，阴冷肃杀的面容，紧紧地蹙在了一起，左手猛击自己的心脏，顷刻间嘴里的鲜血就流了出来……
戴思恭吓了一跳，忙用手去拉他自残的左手，十分悲痛地道：“师弟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快停手……”
鬼医一把打落了戴思恭的手，继续奋力地用手猛击心脏，表情十分痛苦地道：“我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心里的痛苦，师兄……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度过地？我的心时时刻刻就像千刀万剐一样……”
“师弟，忘了红雪吧，她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忘了？”鬼医冷笑一声，咬牙切齿地道：“我也想忘记，可是根本没办法忘记，我一闭上眼，就看见红雪满身鲜血的躺在地上，那些欺辱他的刁民，幸灾乐祸地狂笑……”
“所以，你出现在金陵，实际上是为报仇。
可是杀害你妻子的那些刁民，都已经全部死在了你的手上，师弟，收手吧。”
“我可以放过那些忘恩负义的庸人，但朱元璋必须死。”
“为什么？”
“因为朱元璋是天底下最最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他为了实现自己的霸业，害死了多少他曾经生死与共的兄弟？”
鬼医说到这里，非常激动地对师兄道：“师兄，我答应你，我只要杀掉朱元璋一人，心里就能得到解脱，从此以后，我悬壶济世，再也不杀人了。”
戴思恭声音冷冷地道：“师弟，你要是敢动朱元璋一根手指头，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师哥，我们曾经感情那样好，师父说我们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难道就连你也理解不了我吗？”
“你要是敢动朱元璋，就再也不是我师弟。”
戴思恭冷冷说了一句，拂袖而起。
“看来注定我们是敌人了，戴思恭，你要是敢泄露老夫的意图，老夫就让整个金陵沦为人间地狱，我们走着瞧。”
鬼医冷哼一声，眼睛冷冷地盯了他一下，就起身朝外走去……
戴思恭摸着胡子，看着他落魄的背影，冷笑道：“师弟，二十年前，我就觉得我们之间，总有一场生死较量，既然如此，那老朽就奉陪到底，看是你制蛊的手段高明，还是我解蛊的手段高明……”
……
朱元璋和小容，毛骧出了长安右门，就非常低调地朝长安街一条陋巷里面的开济家走去……
临近中秋，再加上日本使臣要访华，金陵城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这个时候的老朱是开明地，没有路引，更没有宵禁。
就连金陵城外的农民，也倾慕金陵城的繁华，携家带口前来旅游。
夜晚，夜空明月融融，大街上摩肩擦踵，人流如织，各种货摊，经过应天府衙整治后，非常地整洁。
货品琳琅满目，老百姓劳累了一天，都出了门，在大街上散心，乘凉，挑选自己喜欢的商品。
小容看见了一个卖糖葫芦的货摊，馋地口水直流，忙指着那插满糖葫芦的稻草棒，对朱元璋道：“陛下，陛下……那是糖葫芦，小容想吃糖葫芦……”
朱元璋连忙打断了她的话，用手狠狠敲了一下她的头，笑道：“都说了出来不准叫陛下，叫朕黄大爷，你咋又忘了，下次微服私访，不带你出来了。”
小容摸了摸额头，向朱元璋吐了吐舌头，连忙嬉皮笑脸地笑道：“是，小容知道了，黄大爷……”
小容从小没爹没娘，身世非常可怜，十五年前，朱元璋在金陵城的一座废墟里发现了尚在襁褓中的小容，就将她交给马秀英亲自带大，收为了自己的贴身侍女，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虽是贴身侍女，但朱元璋待她，却更像自己的女儿一般亲切。
朱元璋无奈地笑笑，给毛骧道：“女孩子天生嘴巴馋，这糖葫芦可是个稀罕物，宫里吃不到，给咱小容买一根的同时，也给朕买一根。”
“是，陛下……”
毛骧永远都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样子，传说中的极品钢铁直男。
他很快买来了两根糖葫芦，给朱元璋和小容一人一只，三个人继续朝开府走去……
……
鬼医站在沈府最高的楼台上，看见朱元璋出了长安右门，又走进开府，唇角露出了一抹冷笑，大袖一挥，朝楼台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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