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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头，想藏起自己的脸。
我需要他的帮助，可我不想再假扮夏九歌了。
“我出来探亲，没想到迷了路……这位仙长，能否带我去最近的城镇……我可以给你报酬……”
我掏出一个玉镯塞给他，却被他推回来：“在下正巧要去途云镇，就顺路捎姑娘一程吧，举手之劳，报酬是万万不能要的。”
他人真的很好，我感动得都要哭了。
他扶我站在剑上，我摇摇晃晃，死死抓着他的衣服，生怕不小心会掉下来。
他笑着看我：“姑娘你不用害怕，我来御剑，你是掉不下去的。”
我死死闭着眼睛，不敢往下看：“我我我……我恐高……”
“那你就闭着眼睛吧，放心，等我让你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到镇里了。”
白羽的话让我安心许多，我眯起眼，看我们在风中飞行，风雪那么大，却会在碰到我们之前散开，我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啊……
真是神奇。
飞了一会儿，我并没有感到寒冷，也许是白羽用仙术在为我取暖吧。
我冻僵的身体渐渐缓了过来，动作也没那么僵硬了。脑袋里想了很多，此时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去途云镇干什么呢？”
白羽回答：“途云镇近日遭到妖魔袭击，在下前去降妖。”
我有些为他担心：“可我听说东虞仙山不见了，魔界的人到处找你们的下落，你不怕这是朔月赦的阴谋吗，也许他们就是想抓到你。”
白羽笑笑，一点儿都不在意，“可我不能不顾百姓安危，苟且偷生。”
“你们仙人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白羽不解。
“舍生取义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如何形容……
白羽回身看我，眼眸漆黑，像那光彩夺目的宝石。
他的笑容很温暖，即使在寒冬里，依旧像小小的火焰温暖了我的心。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修仙吗？”
我摇头：“不知道。”
“我爹娘就是被妖怪害死的，从小我就发誓，总有一天我会除尽天下妖魔。我并不怕死，见过那些被魔物害得家破人亡的人，自己的性命算什么？”
“我还记得第一次遇到只千年巨蛇，我和它搏斗了三天三夜，才勉强杀掉它，自己也身受重伤，但我忘不掉那对善良的村民抱着女儿跪在我面前谢我。后来每次去镇上拜访，他们都会提着瓜果鸡鸭再来道谢。那个小姑娘现在已经七八岁了，见我还嚷着‘恩公恩公’，说要嫁给我呢。”
白羽微微地笑了，他的笑容很好看，眉眼间有种温柔。
那是不同于朔月赦的温柔，很真实，很纯净。
顿了一下，我听到白羽低低的声音，混入呼啸风声中。
“如果当年，有人救我爹娘，或许……我也会有个幸福的童年……”
我的心脏抽了一下。
白羽与我真像，我身边至亲之人也是被妖物害死的。
可我没有能力修仙，没能力斩妖除魔，我真是个懦夫。
“姑娘，到了。”
我回过神来，看到我们已经停在了镇里。
天色还不是很黑，路上却一个人都没有，门窗紧闭，气氛诡异。
我有点害怕，捏着白羽的衣袖不敢放手，他很体贴地陪我同行，时不时说些话让我分散注意力，原来途云镇的妖怪是只蜥蜴精，只在夜晚出来伤人，所以家家户户到了日落时分便不敢再出门。现在是危险时段，但有白羽在我身旁，我竟然不太害怕了。
“其实姑娘你很厉害呢，刚才一点儿都不紧张，你很有御剑的天赋哦。”
白羽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把头埋得很低，觉得他只是说好话哄我开心，“我以前跟哥哥一起去东虞拜师，结果仙师说我没有仙根，不收我，只收了我哥哥。”
“是吗？”白羽好奇地问：“你哥哥叫什么？”
我小声说：“他叫铁牛……”
白羽噗嗤笑出声：“那你不会叫铁柱吧。”
“才不是呢……”我有些不开心，认真地说：“我叫灵芝。”
“灵芝？”白羽掩面而笑，似乎以为我在开玩笑。
我知道我的名字确实不好听，不像夏九歌和朔月赦，一听就知道身份非凡，就连琉璃和斐玉都比我名字好听，可我爹娘不识字，能给我起个名已经不容易了。
“我爹说灵芝是好东西。”
“懂了，你爹一定很爱你。”白羽的眼神没有半点嫌弃。
“嗯……”我的声音很小，因为言不由衷。爹说灵芝值钱，女儿不值钱，他为了买酒将我贱卖给别人做童养媳，要不是哥哥救我，我现在早就被打死了。
白羽又说：“不过，我真不记得东虞的铁牛了。”
“哥哥拜师才一年，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小徒弟，仙长没听过也正常。”
白羽突然停下看我，“等我回去了，要不要我帮你哥哥捎些话？”
我怔了一下，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一滴眼泪突然跌落在风中。
“哥哥……被妖怪杀了……我连他的尸体都没见到。”
白羽愣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说：“对不起……”
“没什么，”我揉了揉眼睛，努力露出微笑，不想把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哥哥是为救人死的，并不是毫无意义地死。”
“对。”
不知不觉和白羽聊了那么多。
我们刚刚认识，他就知道我的底细了。但我对他一点儿防备都没有。要是没有遇到他，我说不定就死在雪里了。对救命恩人怎能不信任呢。
况且，在魔宫装了那么久的夏九歌，我早就身心俱疲，如今能重新做回自己，这种感觉真好。
白羽带我走到一家客栈门前，店门紧闭。我皱了皱眉，停在原地没有动，白羽看出我的担心，说道：“这家客栈老板我认识，我敲门他不会不开的。”
“那就好。”我松了口气。
“你身上还有盘缠吗？”
“有的有的！”
我将怀里的宝贝一股脑取出来，有叮咚作响的金镯玉镯，有镶嵌宝石的步摇，金光闪闪，几乎映亮了周遭的夜色。
白羽无奈地笑，重新帮我将珠宝裹在包袱里，“这些可不行，我看你拿的东西都挺贵重，要小心歹人。”
我有些为难：“可我身上没有银子……”
白羽取出一锭银子给我，我很不好意思，没有伸手去拿。
“做仙人真吃亏，做好事还要给钱……”
“哈哈！”白羽爽朗大笑，“下次见了再还我不就行了么。”
他很执着地把银子塞给了我，我拿着银子，心里有些不好受。
我要找个机会典当两件首饰，尽快把钱还给白羽。
客栈老板看到白羽，果然给他开了门，像是看到救星一样，老泪纵横。客栈里很快热闹起来，大家摩拳擦掌在商量如何杀掉那只蜥蜴。
我太累了，不想参与他们的商谈，上了楼准备梳洗休息。
客房里干净整洁，有一面落地铜镜，我站在铜镜前，解开发髻，镜中的我比想象得更惨，眼睛肿肿的，脸颊通红，嘴唇发紫，眉毛和头发上都是冰晶，衣服破破烂烂，和我以前一样，十足的乞丐样。
怪不得白羽没认出我。
我在木桶中放满热水，泡了个澡，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我终于自由了，而且还很有钱，以后我可以过我喜欢的生活。
可为什么，我怎么也笑不出来呢……
我还是会想朔月赦。他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在和碧落……
我不敢想下去，把头沉进木桶里，仿佛这样就不会哭出来……
次日一大早，我便来到当铺。
朔月赦给我的首饰大多价值连城，我怕太引人注目，便挑了件最不显眼的细金镯，想当点儿碎银子用，当铺老板可能看我穿着寒酸，开价很低。我急着用钱，没有与他多说。换了些银票和金银元宝。对我来说已经够用了。
我去买了件干干净净的灰色粗布长裙，扔掉了旧衣服，又找了张布巾遮住半张脸，头发简单地盘起来，镜中的我像个朴实的村姑，但看起来却很顺眼。
也许我就适合这样的打扮，明明是乌鸦，幻想做什么凤凰啊。
回来的路上，我看到白羽，他正和民众说着什么，我从重重人群中挤进去，把银子塞给他：“白羽仙人，这是欠你的银子。”
白羽并没有立刻认出我，愣了一下才试探着问：“你是……灵芝？”
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平时没人叫我的名字，总觉得不习惯。
“你怎么戴了面纱？”
“昨天太冷，我的脸冻伤了。”我随便编了个理由。
“严重吗？”白羽似乎有些担心。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涂了药，不能见风。”
“那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嗯。”
我点点头，考虑要不要先给白羽告别。
此地不宜久留，我想租个马车逃去更远的地方。
正要开口，一个大胡子的老人从人群里挤进来，满脸愁苦之色：“白羽大人，听说大批魔军围了城，是不是又要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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