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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能换几十万魔军性命，也算是死得其所。
良久，宋逸景问我：“你一开始就决定这样做了吗。”
我点点头，宋逸景眼神闪烁，似乎想说什么，我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等他开口，我便率先发问：“你害怕我吗？”
宋逸景愣了愣，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还好你是神仙，你要成了魔可怎么办。”
我反问：“我怎么可能成魔？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喜欢用最简单的办法得到我想要的结果。”
我以为宋逸景会嫌弃我，以为他会说出些长篇大论来教育我，却没想到他突然握住我的手，装模作样地叹息：“看来，能救赎你的人只有我了。”
我愣在那里，手上是宋逸景给我的温度。
我不知道回去以后，天下人如何看待我，那些战士的妻儿一定恨我入骨。
可宋逸景却总是站在我这边，不曾对我有半句怨言。
云下的惨状触目惊心，我一拂衣袖，火焰突然变为冰晶，山谷里瞬时被白雪覆盖。
无数尸骨被白色的雪掩埋，宋逸景突然伸手指向一处：“你看，那是什么？”
我随着他的手望过去，看到山石边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原本洞口的杂草已被烧尽，所以山洞比较显眼，若在平时我肯定不会在意，然而此时山洞里隐隐发出绿光，那是非常非常浅淡的光芒，只是被白雪映照，才显得明显。
我与宋逸景来到山洞，脚踩在雪地上，似乎还能感觉到山石在发烫。
水是浇不熄无极真火的，所以即使雪覆盖在上面，也不能立刻让它冷却下来。
但这山洞口却结着一张厚厚的冰雪之网，散发出微弱绿光，宛如碧玉，将所有热量隔绝。
这可不是一般的结界，是魔尊才能召唤的天境寒冰。
我与宋逸景费了一番功夫才打碎结界，谨慎地走进去，看到千殇一个人靠坐在石头旁边，他的衣角都烧焦了，脸色煞白，见我进来，他难以置信地望着我，声音沙哑，“蝶儿……”
宋逸景有些惊讶，他当然不知道我与千殇之间发生过的种种。
我也没有解释，对千殇说：“陛下，我不是虚蝶。”
千殇当然看得出来，他神色复杂地望着我，挣扎着站起来，宋逸景下意识地护在我身前，怕千殇会对我不利，然而千殇精疲力竭，刚走了两步就支撑不住，手扶着石壁大口喘气。
我知道，他的致命伤并非无极真火。
而是珠儿……
他一定杀了那批孩子，用她们的精血铸造他的新生命。
可惜，受到魔军侍卫玷污的少女，不可能给他带来新生。
缓了缓，千殇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言简意赅：“夏九歌。”
千殇震惊道：“你就是这次绯无临任命的主帅？夏九歌，我早就听说你大名，害死我那么多得力手下。上次你混入魔宫，害死烟纱，放走夜阑，我竟没有察觉到你的身份……”
我纠正他的话：“烟纱不是我害死的。”
千殇怒道：“怎么会那么巧，你出现当天，烟纱就死了。”
我平静地说：“是你宫里有人嫉妒她，害死了她。”
“她是麒麟神兽，那种卑劣的手段怎么可能伤到她！”
“因为她不想在你身边苟且偷生。她求我救夜阑，求我让她死。”
“住口！她怎么会求你让她死！她在我身边过得很好，怎么会是苟且偷生！”
千殇愤怒地打断我，他漆黑如墨的眼眸闪过一丝痛苦，扬手想要反击，手心却只幻化出微弱的光球，仿佛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毫无杀伤力。我根本不怕此时的千殇，继续说道：“虚蝶还是烟纱，你知道你心里谁更加重要吗。朔月千殇，你根本不知道你爱的是谁。”
千殇怒不可遏，持剑向我冲来，我只轻轻一闪，便避了过去。
千殇扑了个空，摔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平日里的威风。
宋逸景怕我吃亏，抽出剑帮我挡在身前，千殇看了他一眼，道：“我早有耳闻，清瑶上仙与静逸上仙是仙界难得的佳偶绝配，这位一定就是静逸上仙宋逸景了。呵呵，夏九歌，我一直以为你喜欢赦儿，你离开我，也是为了赦儿。原来他只是个被你利用的棋子，你设计将他关在镇邪塔三百年，你就没有半点愧疚吗。你如何能狠下心来，与别的男人双宿双栖！”
千殇的话让我心里一颤。
我不愿听他提起这些事，我不愿让深埋在心底的愧疚拨云见日。
朔月赦已经不再喜欢我，我为何要活在日日的愧疚中，为何要让自己的软肋展现在别人面前。
我冷冷说道：“陛下，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和朔月赦不过萍水相逢，将他关在镇邪塔，是我职责所在。可惜才短短三百年就让他逃了，等我下次再抓到他，一定要用铁链穿进他琵琶骨，让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可惜，你就要死了，看不到那一天了。”
千殇气急败坏，用最后的力气唤出一只巨兽向我扑来，宋逸景立刻持剑迎了上去。
千殇身体太虚弱，唤出的妖兽也无法发挥最强实力，但那毕竟是千殇的妖兽，死在它利爪下的生灵不计其数，宋逸景并不能很快结果它，直到我将屠魔剑刺入千殇体内，那只妖兽才化为烟雾，山洞里又变成静寂冰冷一片，我冷漠地看着屠魔剑吸食千殇的鲜血，剑光明亮如虹。
宋逸景走到我身边，皱了皱眉：“就这样杀了他吗？”
我反问：“不然呢？”
宋逸景犹豫着说：“如果能活捉千殇，带回东虞，定能鼓舞士气。”
我瞥了一眼宋逸景，“你确定千殇逃不掉吗。”
宋逸景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继续说道：“夜长梦多。只有杀了他才能放心。”
宋逸景问：“你杀了他，朔月赦会恨你吗。”
“朔月赦和千殇虽然是父子，关系却没那么亲密，不过他倒是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借口发兵。”
面前威风凛凛的魔尊，如今早已变成一堆枯骨，烧焦的黑袍覆在毫无生气的皮包骨上，而我手中的剑吸食了魔尊之血，黑色剑身发出幽幽光芒，好似笼罩了一层碧玉光华。
这次战役，我方大获全胜，我乘胜追击，灭了魔军几支军队，攻陷了数座城池。
对于妖魔，我向来斩尽杀绝，我下令屠城，冷酷地看着满城血流如河。
我知道别人如何议论我，也知道我在他们心中有多么可怕。但比起那些妖魔以前做的恶事，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我仍记得在雪落遍地的无瑕谷遇到朔月赦时，满地尸骸，那是枉死的凡人，是逃去无瑕谷的无辜百姓，还有拼死保护他们的东虞弟子……
我不会让惨剧再次发生，哪怕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个！
千殇死后，朔月赦临危受命，登基继位，成为新任魔君。
这和我曾见证的历史一模一样，但当时经历这段历史的人不是我，而是真的夏九歌和朔月赦。
我有时候也会迷茫，到底是我夺走了夏九歌的身份，还是我本就是夏九歌呢？
可是……
我不可能是夏九歌！
我还记得小时候曾远远看过夏九歌高傲的身影。
她在这场战役大胜之后，被众人簇拥着回到皇城。
若我就是夏九歌，我怎么会看到自己……
这个可笑的念头刚刚跃出脑海，就被我压制下来。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也许真正的夏九歌在数千年前遭遇了什么变故，死去了吧。凡人生命本来就很短暂，她被我夺去身份，没有机会修仙，从此便在这世上消失了……
我一直以为我今生不会知道真相，却没有想到，很快我便迎来了真相……
它将我的是非观彻底颠覆，粉碎了我坚定的修仙之路……
但那是在我遇到朔月赦之后。
我知道他亲自带兵上阵，也知道他将残存的魔军集合成军队，慢慢扭转了局势。
我本不想在战场上遇到朔月赦，但如今不得不面对现实。
硝烟滚滚，战马嘶鸣。
我骑着巨大的麒麟神兽，立于大军之前，远远望着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
朔月赦就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白衣如雪，脚下仿若步步莲花盛开。
没有温柔的笑容，没有深情的眼眸，如今的他更像在无瑕谷对我伸出手的朔月陛下。
恍惚间我真的以为，他还是我记忆里遥不可及的朔月陛下。
我也依旧是那个卑微怯懦的少女，为了他一句话患得患失。
我心中有所震撼，只是脸上没有流露出来，从麒麟身上跳下来，迎着朔月赦而去。
手中长剑嗡嗡作响，那是屠魔剑即将出击的亢奋。
我早知道会有这一天，我们站在战场上，对立，厮杀。
我是仙，他是魔，注定没有好结果。
身后针芒在背，我知道那是绯无临和方彦怀锐利的眼神，他们就在后面看着我。
恍惚间耳边又响起方彦怀对我说的话：“夏九歌，皇上怀疑是你放了朔月赦，这次你不表现一下，仙界不会再容你。皇上虽然凡夫俗子，却能号令天下，到时候我也不得不将你逐出师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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