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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破的石墙下躲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她怀中的母亲身体已经僵冷,她却还死死抱着她,而她父亲的尸体已经被妖魔咬噬了大半,白花花的脑浆溢出来,惨不忍睹。
少女咬住苍白的嘴唇,眼睛里的泪水,被她强忍着止住。
这些妖魔作恶多端,为何没有人惩罚它们!
所谓的地狱,只是无辜百姓的坟墓吗!
少女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父母,然后擦干眼泪,仰望天边如血残阳,大声说道:“我!夏九歌发誓!我终有一天会成为这些妖魔的梦魇,我要让它们想起我就胆战心惊!”
她做到了。
不管过程有多么艰辛,不管她付出了多少血泪。
她终于成了天下有名的捉妖师,死在她手里的妖魔不计其数。
东虞仙山听过她的名号,掌门亲自来找她,发现她仙资极高,喜出望外,希望夏九歌能拜入东虞,从此与名门正派联手,扫清天下邪魔!
但夏九歌拒绝了。
她向来我行我素,不愿被条条框框束缚住。
沐寒江还是不死心,他知道夏九歌一定能成仙。
她会成为东虞的希望……
不!
天下人的希望!
他告诉夏九歌,一旦改变主意,可以随时去东虞找他。
夏九歌也是有过动摇的,听说神仙可以长生不老,她害怕自己老到走不动的时候,连剑都拿不起来,那些妖魔一定会疯狂报复她,她不怕报复,只是害怕自己的死状太丑,没有尊严。
朔月赦遇到夏九歌的时候,她正一剑一剑凌迟那只猫妖。
她的眼神疯狂到令人害怕,眼底映着绯红的夕阳,好像渗出血来。
猫妖发出痛苦的哀叫声,身上的皮毛没有一处完整,连朔月赦都于心不忍了,夏九歌却无动于衷,她最终一剑刺入猫妖心口,将万劫不复的符咒贴在它身上,连投胎的机会都给不给它。
朔月赦突然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害怕夏九歌。
他坐在那片树荫下,忘记逃跑,忘记害怕,忘记了反抗。
夏九歌持剑向他走来,那把剑有着强大的剑气,亦正亦邪。
朔月赦认得它,是十大神器之一的屠魔剑,本来被魔界长老镇压在凌霄殿,夏九歌独自闯入凌霄殿,杀尽魔兵侍卫,夺走了这把剑,还放火烧了凌霄殿,连守殿的饕餮都被她斩杀。
朔月赦仰着脸看夏九歌,看到的是她在夕阳下明媚的脸庞。
她将宝剑插入剑鞘,偏着脸看他,眸中似有不解:“那只猫妖为何要杀你。”
朔月赦垂下眼眸,没有说话。他虽生来是魔,却体弱多病,一直被太子党欺负,连父皇也不喜欢他,这次父皇派他来人界,路上他被猫妖兰钰偷袭,如果不是夏九歌出手相救,他肯定会死。不过,夏九歌好像不是为了救他,只是单纯杀妖罢了。
夏九歌蹲下身,望着他苍白的面孔。她的呼吸如兰花清香,那双清莹的眼眸,好似明月皎洁,朔月赦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他慌忙低下头,手按住受伤的脚踝,不敢看夏九歌。
腰间轻了一下,朔月赦看到夏九歌捧起他腰间的玉牌,认真地看着。
“是魔界皇子的玉牌呢。你居然是皇子,真是看不出来。”
刀剑出鞘的声音。
朔月赦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紧紧闭上眼,肩膀忍不住轻轻颤抖。
但是很久过去了,那把剑都没有砍下来。
朔月赦忍不住睁开眼,看到夏九歌远去的背影。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他问了一声:“你……不杀我吗?”
远处传来夏九歌的嗤笑,那清越的声音,好似泉水叮咚。
“你这么弱,我还怕脏了我的剑呢,等你有力气打得过一只麻雀,我再考虑杀你吧。”
夏九歌的第一次破例,成了朔月赦万劫不复的开端。
他总是跟着她,远远看着她杀妖,那鲜血溅在暮色下,美艳又狰狞。
朔月赦也会害怕,怕夏九歌突然改变主意,怕他随时会死在她的剑下。但夏九歌并没有对他动手,大多数时间,她把他当空气,偶尔心情不好,态度恶劣地训斥他几句,让他滚远一点。
朔月赦也曾见过她受伤,她自己为自己接骨包扎,脸色惨白却咬紧牙关不喊一声疼,这让朔月赦感到心疼,他鼓足勇气走近她,递给她一小瓶药,“这药粉洒在伤口上,会很快痊愈。”
但夏九歌根本不信他,她看都没看他一眼,说出的话毫无掩饰:“你给我的药粉我怎么敢用。”
夏九歌的反应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还是刺痛了朔月赦,他是真心想让她好。
他想了想,打开木塞,在自己嘴里倒了点药粉,这种外用的药粉当然不能服用,又苦又涩,朔月赦忍住想吐的欲望,拿起夏九歌放在地上的羊皮水囊,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水才吞下去。
他苦得眉头紧皱,口腔里全都是难以下咽的药味。
但好在药粉没有毒性,吃了也不会致死。
夏九歌神色复杂地看着朔月赦,犹豫着接过那碧玉小瓶。
她本来不应该相信的,这很可能是妖魔的苦肉计!要是能杀掉她,派几个卧底一命换一命也是极其划算的。可是夏九歌竟然上当了,也许在她心底,并不觉得朔月赦有威胁。
她的伤很快痊愈,自此,她腰间常常挂着他给的碧玉小瓶,那里面的药粉永远是满的。
但夏九歌从来不知道何为感恩。
就算朔月赦对她掏心掏肺,她仍然没有对他态度柔软半分。
自夏九歌大闹凌霄殿以后,守卫森严了很多,魔君加派了几只凶猛的妖兽看护千年灵芝,尽管朔月赦在妖兽的食物里下了毒,却还是在偷灵芝的时候受了伤,他拼死逃出凌霄殿,将血淋淋的灵芝递给夏九歌,然后,倒在了清冷苍白的月光下。
那一瞬间,他看到夏九歌惊讶的表情。
恍惚中,他似乎听到少女惊慌的声音。
她拼命摇动他的身体,她费力地背着他去找大夫……
她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着,不要死……
朔月赦的嘴角,弯出一个细微的弧度,细微得,几乎看不见。
其实他并不是想得到什么回报,他也不是想要她感激。
他只是……
害怕她死去……
凡人的命数不过百年,她若是死了,他可怎么办……
他的生命里失去夏九歌,就好像期待千年的黎明,突然又被黑夜掩埋,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朔月赦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是错,当夏九歌真的吃了灵芝,可以长生不老的时候,他才发现,她得道成仙了。他们成了亘古对立的敌人。仙魔,就如同日月,不可能同行。
夏九歌正式拜入东虞,成了沐寒江的弟子。
她与常人不同,虽为正道,却自私自利。她的自私并无害人之心,只是她凡事她会考虑自己的利益,绝不会做出为国捐躯视死如归的事情,也不会虚伪地说些场面话。
也许因为无情,才更容易得道。她是东虞最年轻的上仙,连入门最早的沐云箫和宋逸景都没她厉害。当然,她得罪的人也不少,很多仙界长老对她颇有意见,认为她是魔仙。
是啊,神仙哪有这样的?
就连沐云箫,也会以大局为重,说些好听的场面话。
但纵使对她千般不满,也没人敢表示出来,因为整个天下,无人是夏九歌的敌手。
朔月赦知道自己太弱小,他努力追赶她的脚步,想成为有资格与她并肩的人。
可他是魔……
努力的结果,也只会成为她强大的敌人。
朔月赦有时候想,夏九歌真的有心吗,为什么明知他深爱她,却依旧恶言恶语。
他为了她不惜背叛魔界,她却利用他的感情,设下天罗地网,将他关进镇邪塔。
整整三百年,她没有来看过他,时间久到朔月赦觉得连记忆都开始模糊了,他甚至不记得那个少女冷漠的脸庞,不记得她倔强的眼神,不记得她坚韧的唇线,不记得,她也曾为他慌张……
再见面时,她素纱白裙,宛如仙子,却手持宝剑,英气逼人,清丽脸庞映着血色残阳,好似有无数璀璨的星辰落入她淡凉的眸心。
朔月赦好想多看她一会儿,将她的模样再次镌刻在心底。
然而看到她手里的寒光凌厉的屠魔剑,朔月赦清晰明白,夏九歌是来杀他的。
为什么……
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呢?
在镇邪塔的三百年,朔月赦的功力修为大有提升,他从夏九歌剑下侥幸逃生。回到曜月城才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夏九歌并不打算放过他,她对魔界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追杀。
夏九歌下令屠城的那日,绯红夕阳与满城鲜血交相辉映。
她站在城楼上,红衣飘飘,眼神冷漠,纤瘦的身影投射在浓重的血浆中。
夏九歌看了一眼远处,缓缓抬起手,指尖宛如开出花来。
那一地淋漓的鲜血,突然绽开了鲜红的玫瑰,蔓延到了远处。
花香混合了残忍的血腥气味,那是一种奇异的芬芳,整个城池变成了诗情画意的坟墓。
很久以后,朔月赦耳中还萦绕着痛苦的哀嚎声,像是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魔君被夏九歌诛杀,魔界群龙无首,朔月赦登基继位。
其实他不想做魔君,他对她仍有希望,就算在战场相遇,他还是用那种柔软的目光看着她,他的态度卑微得没有半点魔尊模样,轻轻地问:“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你愿意跟我走吗?”
然而他只看到她骄傲的唇角,漾起的那一抹不屑。
她的声音,像是淬了毒的诅咒,久久回荡在他耳畔。
“别再痴心妄想了,我就算死!也不会爱上你!”
朔月赦僵立在原地,仿佛浑身被冰雪掩埋。
痛彻心扉的绝望,唤出了朔月赦心底蛰伏已久的巨兽。
他用禁忌的诅咒,将人间变成炼狱。
可是夏九歌去了哪儿呢……
她那么要强,怎么会任由他乱来……
朔月赦终于找到了夏九歌。
她披头散发,衣衫褴褛,蜷缩在积雪皑皑的无瑕谷。
在看到她的瞬间,朔月赦内心所想的一切,恨与绝望,报复与伤害……
竟如同高楼崩塌,全剩下废墟一片。
是陷阱吗……
毕竟,普天之下能牵制朔月赦的,唯有夏九歌了。
也许她带着阴谋而来,在某个时机,里应外合,给予朔月赦致命一击!
可是尽管知道会是陷阱,朔月赦却狠不下心,明明只要一剑就可以了结她,但站在他面前的,是他日思夜想的女人,他从未奢望得到她的微笑,如今她却牵他的手。她的呼吸里是令人沉醉的淡雅兰花香气,她柔软的眼眸,好似日月交替,花开花谢,所有美梦都开在她一个眼神里。
她没有剑,甚至连昆仑镜都不在身上。
若她想杀他,也没那么容易吧……
朔月赦努力说服着自己,横抱起夏九歌,穿越冰冷的无瑕谷。
心死了,是不是就不会痛了……
可为什么心死了,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微弱的心跳,又重新被唤起了呢……
他的心软,注定了悲剧的第二轮。
那是他无望的希冀……
亦是万劫不复的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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