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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笠没回答，依然呆若木鸡。
“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父亲俯下身，双手抓着林笠的肩膀，一边焦急地问，一边摇动着他。
林笠抬眼看着父亲。他那呆呆的、冷冷的目光，父亲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快说！”
“小丽的眼睛是我砸瞎的！是我！是我！是我！”林笠的话一句重于一句，一声高于一声。他是在狂吼，他是在咆哮，他是在发泄内心积聚下来的无限的痛苦！父亲大惊失色。
他倒退了两步，跌坐在了沙发里。也许是沙发弹簧发生了作用，几乎同时，他又从沙发里弹了起来：“这事有谁看见了没有？”
林笠没有回答，居然冷笑了一下。
“天哪！我问你有谁看见了没有？”
“有。林黎……怎么了？”
尽管林笠在同学面前常常是居高临下的，不像哥哥那样低调。但在家里对父亲却历来俯首贴耳、唯唯诺诺。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这种挑衅的口气同自己的父亲说话。
父亲气的打了个寒噤。他扬起了手……“啪！”一记清脆的耳光！
林笠被打得头晕目眩，跌倒在地上。然而，这一记耳光却使他清醒了。他明白自己应该干什么事。
他跳了起来，看也没看父亲一眼，奔过去拉门。
可是，门给父亲堵住了。
“你让开！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林笠痉挛似地拚命喊叫。
“啪！”又是一记耳光。
但是，林笠仍然从父亲身后挤出去头也不回地跑了。
林黎从小丽的病房里出来，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坦然感。
刚才，当李老师踏进病房，听到林黎所说的一切后，她什么话也没有说。没有呵斥，没有责怪，甚至道一点抱怨也没有。她只是用她那双柔软的手轻轻地抚捞着林黎的肩头。虽然这种抚摸包含着她内心里多么复杂的感情，但林黎所能感觉到的只有温情和体谅。
林黎的胸中奔涌起一股暖流，他差一点想扑到李老师的怀里……
呵，一切突如其末的，紧紧压在他身上的东西，几乎一下子给他推倒了，抛开了。生活不再那么艰难了。虽然他把肇事者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只是出于突然的正直的闪念。
他为这个“闪念”的出现激动无比。他感到骄傲，他感到自豪。
是的，他既摆脱了压在身上的重负，同时又解救了弟弟。这些年，弟弟一直是自己任何事情的拥护者。今天自己这样做是对弟弟的感恩，此刻不正是一种报答吗？
这是一种勇敢者的行为，这是一种男子汉的气概！
是啊，一个常常被人视作像女孩子一样的优秀生人居然敢于“代人受过”，这有多么了不起啊！林黎沉浸在一种自我牺牲的亢奋之中。
当林笠气喘吁吁地跑到小丽的病房门前时，正好看到林黎神态自若的走出病房。林黎看到跑到身边的林笠说：“你进去看看小丽吧，我已对小丽和李老师说，小丽的眼是我伤的，你只是一个旁观者。”
林笠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林黎回到家里，父亲去公司了，他一个人在家里早早地上了床。
窗外的院子里种着几簇丁香树，紫色的、白色的花朵已缀满了枝头。有几根花枝几乎伸进窗子，夜风中，它们轻轻摇曳着，慷慨地而又无声无息地向房间里播洒着浓郁的清香。
月光也透过窗，悄没声息地流到了房间里的地上、床上、桌子上……月光和花香融为了一体，月光像是花香所具有的颜色，花香像是月光散发出来的芬芳。
林黎被月色沐浴着，被花香覆盖着，他的心完全被一种柔软和温馨的情感笼罩了。没有了恐惧，没有了重压，只剩下困倦和睡意。渐渐地，他睡熟了。
他那窄窄的瘦小的胸脯有节奏地在一起一伏，扁平的鼻子鼓着的两个小小的鼻孔，在均匀地轻微地嗡动着。
他侧着头睡着，一边的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紧挨着枕头的嘴角在淌着口水……
这两天，他从来没有像现在睡得这样熟，这样坦然。他的脸上显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他是纯朴的。他那纯朴的心灵那么明显地体现在这张酣睡的脸上。他像许多其他孩子一样，有点勇敢，有点怯懦，有时候诚实，有时候又不那么坦白。
他既看重正义，又崇尚亲情，同时他更渴望自己能像一个其正的男子汉那样，能为别人解忧排难。现在，他似乎已经如愿以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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