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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家族的先人都会留下一些传承给后人，但白容没有。艾月满本来以为白容是大战后受伤太重，导致神魂完全消散，但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让他重新思考了这样的可能。
结论是，并不是。
他想起身为艾满的记忆是因为当时的艾满重伤濒死，在最后以身化道得天道支持退化为草籽，一旦力量恢复，寿生草独有的传承将使他想起一切。
谢昆仑做的是将艾月满拉入幻境，然后将一枚机缘点打入他体内，最后在艾月满恢复的记忆上做手脚。艾月满想起来也像是一直以来数万寿生草的传承一样，虽然的确是某个前世，但并不会产生什么不适应。
而白昭却是在一次次的刺激中慢慢想起，而且在之后会出现一段时间的记忆混乱。就和艾月满之前的担心一样，是前世的记忆正在影响这一世的记忆。
这本来就是有问题的。
很多人声称自己想起前辈子的记忆，先不说到底是否真实，也有说法接受器.官.移.植的人会多出一些本来没有的习惯，从古到今，这样的讨论从没停息。
但不管哪一种都没失去意识或感到痛苦的情况，而白昭却出现了。
那么白容的去向就很清晰了。灵魂投入轮回成为了白昭，但白容残存的意识跟随灵魂一起转世，在转世后潜入了识海，逐渐和识海融为一体。
一个身体里多了两个灵魂，当然会产生排斥。
白昭并不是想起前世的记忆，而是前世的灵魂一直蠢蠢欲动，甚至出手争夺身体控制权。
识海中的灵力滋养着它，当执念强到一定程度，就开始和白昭抢夺身体的掌控权。白昭不想让他担心，一直避而不谈。
他想自己想办法，但是这件事本来就是无解的——
白容就是白昭的识海，也是除妖师所有力量的来源，他可以杀死白昭的意识取而代之，但白昭一旦对他下手，就会非死即伤。
但白容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白昭。
而身为识海的白容虽然被‘杀死’，但其实还隐在白昭身体里，并没有完全死去。一旦复原识海，白容也会跟着一起醒来。寿生草至死都会是人类，但没有识海，艾月满这些天利用玉牌和长老们商量许久，得出一个能让白昭不凝结识海也能继续修炼的办法。
然而他们现在没时间了。
白水安待在外面护卫二人，白昭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眼睛在发呆。
他也只能发呆，崩塌的识海里不停的复活又死亡，产生的一切疼痛都给了他一人，要还能有意识，就太过悲惨了。
艾月满走过去，蹲了下来。白昭动了动，空洞的眼神慢慢移到他的脸上，定住了。
白昭的眼睛很漂亮，狭长的形状，但他专注着看着你的时候，哪怕根本没有意识，也恍惚有种深情的错觉。
“你会怪我吗？”艾月满问。
白昭当然不能给出回答，他只是深深看着艾月满。
“……你不会怪我。”艾月满说，“所以我才更难过。”
他伸手，将自己的手放在白昭的手心，轻轻握住：“你要记得，我喜欢的是你。”
“就算面对的是你的前世，我也只喜欢你。”
*
“你说，人的一生多短啊。”
“白昼接黑夜，月亮再暗下去这么短的时间，就过掉一辈子了。”
“我想要和你三生三世，但三生三世也不够，转眼就过了。”
少年眨眨眼，脸颊微红的看着抓着自己手的青年，‘嗯’了一声小声问：“那你想怎么办？”
青年其实也还稚气未脱，只是头发已经束上了，露出神色飞扬的五官。他将少年的手拉到自己脸边，用脸蹭了蹭少年的掌心：“那就一起成仙吧，几千年几万年几十万年，我们一起过。”
慢慢睁开眼睛，眼前的神色还没来得及看清，面前少年的脸就先映入他眼帘。
“……我已经很久没梦到从前的事了。”许久，青年缓缓说。
艾月满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不悲不喜的看着他，却是顺着说起无关紧要的话：“那你在白昭身体里这么多年，是在想什么？”
白容直直坐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日光灯的照射下投下一圈小扇子一样的阴影。
他反问：“要是你，你又会想什么呢？”
少年思考了很久，那副模样和从前被问到不想回答的样子一样，白容静静看着，当他猜测少年会岔开话题后，艾月满回答了，“我会后悔，”他说，“恨不得当初和他一起消散。”
白容看了艾月满好久，突然轻轻勾起嘴角：“你不是他？”
“我一直不是啊，但是所有人都不相信，难道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艾月满无辜的眨着眼，“就算长得一模一样的两株草，从不同的种子里先后发芽，难道还是同一根吗？”
“……诡辩。”
“我这辈子喜欢的是他，不是你，要是艾满要和你说一句话那肯定就是，”艾月满垂下眼睛，轻轻说，“白容，我们已经死了。”
一个死在万军助阵的阵前，一个活到了几十年后。哪怕有尸骨能同埋，另一具也早就爬满尘土，就算去往黄泉，也连灵魂都不见。
他们中间隔着的是时间，然而并不是那几十年，就在闭上眼的那瞬间，所有牵挂都再也和他无关。
白容深深的看着他，看着这个面貌和恋人一般无二的少年，眉眼明明还是当年的样子，却又不同了。
“好，我知道了。”
青年闭上了眼睛，神色没有过一丝波动。那些疯狂在见到他的时候统统消失不见，只留下岁月温柔。
“我会帮你。”
*
幽静的山路上三人正在其中穿行，其中两人一路上十分警惕，一个懒懒散散甩着耳边的细发辫，像是散步一样跟在后面。
艾月满走在最前面，终于忍不住转头：“你不是要帮我吗？”
白容‘嗯’了一声，歪头，“我这不是在帮你吗？一起打魔尊啊。我很厉害的。”
艾月满：“……”他皱眉看着青年，但是能怎么办呢。
青年也知道他的忌惮，露出个得意的笑：“你又不能强行将我拔.出.来，就别用那种杀气腾腾的眼神看我了嘛。”
他也知道艾月满不舒服，于是收敛了一点笑容：“白昭的精神分裂了太多个如今还需要整合，不能让他马上出来。”
艾月满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但白容真的这么大摇大摆用着白昭的躯体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旁边的白水安已经朝这边看了好几眼，于是小声叮嘱他：“别露馅了。”
白容装作听不懂：“我是祖师，他来拜我还来不及。”
艾月满：“……”
他死鱼眼看着白容，“拜完就对你神位崩塌，从此世间少了个对祖师的信徒，多了个伤心的人。”
白容：“我也是一个伤心的人。”
调.戏完艾月满，白容终于出现了一点认真的神色，却是语气冷淡：“真见到他了，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想这么多干什么。”
他说完，艾月满却不接话了，白容往前快走几步用肩膀碰了碰艾月满肩膀：“想什么呢。”
艾月满没有说话，低着头在林中走了好一会，当白容想要后退一些的时候他说：“……你其实可以直接让他出来的。”
只是灵魂被切成数块的白昭，一块肯定承受不住整个身体的重量会强行融合，而白昭的痛关白容什么事呢，他只需要好好待在识海，封闭自己等待自然的消散就行了。
何必和一个早已不认自己的人待在一块。
白容咬着发辫，对他笑出几颗小白牙：“我说过帮你的嘛。”
艾月满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前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然后轰鸣声从远处极快的传来，艾月满只来得及看见树木倒下裂开，一块巨石便出现在三人面前。
三人同时心中一跳，白容一把拉住艾月满和白水安跳开，巨石像是有神志，在三人跳开后跟着追来！
白容伸手从腰间要拔出长剑，一边说：“虽然没有谢云顺手吗……”
那石头却发出人类的声音：“别动手！”
白容哪里管石头求饶，但艾月满一把拉住了他，脸色变了。
“柳溪？”他失声道。
一道霞光从天亮起，落地的同时将石头重重撞碎，在四面飞去的石头中艾月满不小心被碎石擦伤了脸颊，鲜血顺着往下流。
他刚要去擦，一个冰凉的手指已经轻轻替他擦去了鲜血。
嘶哑的声音也像是带着万般柔情：“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艾月满后退，“……谢昆仑。”
还是被提前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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