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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你心情看上去很不好。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我顿了顿，“我不太想读大学了。”
“什么？到底怎么了？上学不是小事，哪能说不上就不上，你得考虑清楚。”
“我明白。”
“一定有事吧，是经济问题？”
我没讲话。
“没关系，谁都会遇到困难，别太担心，更不要走极端。不是非得通过退学才能解决问题，你可以一边打工一边上学，打一份工不够就打两份，想办法一定可以克服困难。”
席月的话说到了我的心里。对的，我可以打工，大学课业不算繁忙，有很多时间可以自由支配，我完全可以再找一份工作。
“想打工啊？跟我去酒吧得了，一个月八百呢。”琳心叼着根烟说。
“你还在那儿上班？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我的惊讶琳心毫不在意。
“我不在那儿能在哪儿啊？”
“抽烟对身体不好。”我这句话惹来琳心一阵笑。
“得了吧，不抽烟我也没好到哪里去啊。我可不想再被臭娘们当做黄毛丫头教训。以后谁要是再敢在我面前逞威风，我直接拿烟头往她脸上滚一圈！烫不死她！”
“随便你吧。”我说。
我自然是没去酒吧上班，那种场所不是我能应付得来的。后来托同学帮忙，介绍了一份家教工作给我，着实让我欣喜万分，正好符合我的专业。
星期六早上我起得特别早，有点紧张，睡不着。第一次尝试着成为一名教师，生怕出什么错。就这么忐忑不安地吃完早饭，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拦到公车。坐在车上心情更无法平复，每到一站我就张望着是不是该下车了，会不会坐过站。大概二十分钟后，司机喊“花园新村站台到”的时候我的心咯噔一下，赶紧拿起包下车。
我照着地址很快便到了“201”门牌号前，按下门铃。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三十多岁的样。“您好，我是师范学院的，受人介绍来给你们家小孩辅导数学。”“你好你好，快请进吧。”男子很客气地领我进去。“请坐，我给你倒水。”“不用不用，我不渴，您不用客气。”他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你先坐下，我们谈谈有关辅导的情况。”
“我儿子正在读初二，数学底子从小就差，我们怕这样下去影响中考，数学是中考重头戏这一点我们做家长的当然很清楚。所以才想到给他找个老师来辅导，可能得麻烦你多费点心了，这孩子比较调皮，很贪玩。”
“嗯，好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时间问题是这样的，每周六周日上午各辅导两个小时，每小时五十块，也就是每周二百，你看行吗？”
“行，当然行，”我的喜悦难以掩饰。
“那就从今天开始吧。我带你去书房。”
“好的。”
房子不算大，但是装修的气派让我眼花缭乱，名贵的盆景一个紧挨着一个。书房里满满的都是书，我扫视了一下，基本断定这个人是位工程师。
“浩浩，老师来了，书本准备好了吗？”
书桌旁坐着一个男孩，就是我要辅导的对象。我打量了一下，男孩长得挺机灵，从他看我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屑就知道这是个难题。我隐隐约约有些担心。
“你请坐，这里就交给你了。”他说完转身离开，关上门的时候不忘叮嘱一句：“浩浩，不许调皮，听老师的话。”
我并没有提前知道要辅导的准确内容，所以没有备课。来的时候顺手把高数课本装包里了，以为会派上用场，现在看来真是多此一举。
我浏览了一下他的数学教材，问他哪里比较薄弱，他很不情愿地回答：“不知道。”
我又问他平时数学成绩在班里大概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他想也没想就说：“不知道。”
我没有泄气，继续问：“那么你对数学这门课有兴趣吗？”
“不知道。你烦不烦啊。”
我有些失落，没想到第一天就这么僵。
“好，既然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就只好自己来测试了。你把数学教材里每个单元的前五题习题做一下，等一下我批改，看看你到底哪个单元学得不好。”
“每个单元都做？太多了吧，我来不及。”他说。
“没有做题速度怎么应对考试？”他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反正我就是没那速度。”
“没关系，你爱做多久就做多久，我可以等。本来你爸爸给我规定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也就是说两个小时后你就自由了。如果你不愿意两个小时就结束，非得做五个小时或者更长，我当然也没意见。”
“好好好，我抓紧做还不行吗。”他无奈地说。
他果然开始埋头做题。我有了一点成就感，应付小孩也不算太难嘛。
趁他做题的功夫，我顺便看了一下基本题型，思考什么是难点什么是重点。
一个小时不到他就交差了。
“全完成了？”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
他把作业本往我面前一丢，不搭理我。
我对着题目一题一题地给他核查，发现错了将近一半之多，而且错得相当离奇。
“怎么会错这么多？”
他还是不理我。
“你认真做了吗？”
他抬起头，理直气壮地说：“你说要速度，又没讲要全做对。”
这次换我无奈了。
“好吧，错了没关系，现在我来指出你错在哪里，你得用心听。我讲完以后你重做一遍，如果再错我就再讲，你再重做，直到你完全正确为止。你觉得怎么样？”
他看着我目瞪口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以后都这样，只要你不开口，我就当你默认。好，我们现在开始讲课。”
就这样，最终以我的胜利告终，我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口才如此满意过。回去后就把我的经历讲给席月听，她哈哈大笑，说我给咱们师范学院增光了，那帮小孩都不把我们当回事，现在知道年轻老师也不是好惹的了。
“琳心呢？不是晚上才上班吗？”我发现宿舍少了一个人，不怎么习惯。
“去逛街买衣服了，说是看中了一个品牌，非去买不可。她是越来越小资了。”席月感叹道。
我打了个电话回家，问外公有没有发脾气不肯吃药，外婆说外公得病以后脾气比以前小多了。我告诉外婆我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一个月有八百，到了月底就把钱寄回去，外公的治疗一定不能再耽误，该买的药一点都不能少。外婆还是跟以前一样，担心我会不会生活费不够，打工会不会受人欺负，我说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你外公病得很严重吗？”席月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所有内容。
我点头沉默。
“总之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要放弃，不要轻易说退学，好吗？”
不要放弃，我一直都知道。如果可以放弃，就不会走到今天，并非坚强，只是习惯了奋不顾身。
“你们快过来看，我买了很多衣服还有化妆品，都是新款呢。”琳心拎着大包小包拱门而进，“累死我了，看不出来这么重，早知道我就少买一点了。”
“这是一千块钱，上次借你们的，还你们。”琳心爽快地从钱包里掏出一叠不算厚的钞票。
我和席月面面相觑。
“你哪来的这么些钱，又是买衣服又是买化妆品？”席月问。
琳心面露尴尬，支支吾吾，说：“呃，反正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你拿着就好了。”
“不行，你不把话说清楚，这钱我们不能要。”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还钱给你还不要。戴冉，你也不要吗？”
“琳心你跟我们说明白好不好，这些钱到底哪来的啊？”我低声说，很不安。
“你们管那么多干嘛？”
“我们当然没兴趣管你，我们只想管这钱，总不能让它莫名其妙进我们的口袋吧。”
“你们爱要不要！”琳心一把拿走钱。留下席月涨红了脸。
其实我原本就没打算让她还钱，我想再节约一点，以后用自己的钱还给尹林飞，尽管这样并不会使我的心里好受一些。
“你已经半个月没跟我联系了，最近很忙吗？”尹林飞发来的信息。
我直接回了电话过去。想听听他的声音。
喂。
对不起啊，最近是有点忙，忘了给你打电话，你还好吧？
我能有什么不好啊，就是……算了……对了，你在忙什么？
我……也没忙什么。
你脸红了吧？
呃？什么？
你撒谎的时候都会脸红，刚才吞吞吐吐，一定有事。
我……嗯……你不是也吞吞吐吐的吗，你也肯定有事。
败给你了。
什么？
我说我败给你了。
我听得糊里糊涂，不懂他什么意思。同时我也在矛盾着要不要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通通告诉他。
戴冉……听我说一句话行吗？
嗯？我在听啊，你讲好了。
我很想你。
我握着手机的手轻轻晃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说出这四个字，一直盼望着听到，果真在耳边的时候却怀疑它的真实性。他不知道，这几个字是我每时每刻都想对他讲的话。
我真的很想你。你好吗？
我很好啊，找了一份家教工作，很有成就感呢。
我居然转了话题，轻易的，也许是故意的。太紧张，因为太在乎。
怎么想到找工作了？不累吗？
提前进入实习嘛，没什么累的。
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嗯，知道。
第二天一早，我按时起床。等公车，准时到达花园新村。
大概是被我昨天的小小威严所折服，这个男孩今天的态度有所改变，乖乖地做题，乖乖地听讲。我发现他并不是在数学方面的天资不够，而是对数学的兴趣不足。他对很多概念性的知识模糊直接导致了对基础题的生疏，因此数学分数不高。认识到了这一关键点后，我大体可以确定我的工作方向，那就是帮他找到学习数学的兴趣和信心。
我开始搜集一些趣味题给他做，并想方设法鼓励他不要畏惧这门功课，相信自己可以做到。虽然他不是太领情，但我还是想做好我的工作。
中午回去的路上，竟意外地发现一个网球俱乐部。看起来不算很大，我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想到了尹林飞。嘉艺说过他网球打得很不错，网球是他最喜欢的运动。
尹林飞，你在里面吗？
你当然不会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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