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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是为了苏瑾念的事情来的，苏陌染昂首看了眼仍旧阴沉的天气，问他，“怎么不把人请进来？”
小厮摇摇头，“不是奴婢不请，而是阮姑娘不肯进来。”
苏陌染心道奇怪，微微凝眉跟着小厮走到府邸外。
积雪压弯了树枝，府邸外的巷子里，雪早已没到人的小腿处，刚推开苏府大门，苏陌染便见披着狐裘的女子站在风雪中，寒风凌乱她的发丝，稍稍靠近，便能清楚看见女子发红的眼眶，以及眼下泛着乌青的眼圈。
整个人几日不见像是瘦了一大圈，苏陌染一时心疼，揽过她就要往屋里走，女子掩在裘风下的素手却伸出来握住苏陌染的手。
一触碰，便是刺骨的冰凉。
“先随我进去吧，外面太冷了。”
虽说阮宁微如今与苏府结不成姻亲，但毕竟是自己大哥的心上人，苏陌染总觉得于自己是有一份责任的。
阮宁微摇摇头，没有迈开步子，“陌染，今日我来便是想问问你大哥的情况。”
苏陌染早就猜到，她凝着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的女子，心有不忍，“说来话长，还是进屋吧。”
阮宁微还是不肯动，“陌染，实话告诉你，我父亲是不准我因为这件事来苏府的，所以我今日是偷偷跑出来的，我们就长话短说吧。”
她不说，苏陌染也猜到，如今苏府发生那么多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苏府树大招风，这是皇上有意打压之，如今朝堂上又有几个不要命的敢替苏府说话。
女子冰凉的手始终颇有力量地握着苏陌染的手，苏陌染看了一眼她苍白僵硬的手，摇头道，“这件事情与我大哥无关，是有人故意陷害。”
苏陌染知道面前的女子善良柔软，她不想将旁人的阴谋一概告知，万一日后皇帝追究下来，越是知道这件事的人越是活不了。
闻言，女子的眼眶又泛着点点莹润，她唇角微微上扬，一个劲儿地点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大哥不是那般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人。”
她拉着苏陌染的手不住地颤抖，苏陌染拍拍她的手，“阮姐姐，你放心吧，我大哥定会没事的。”
“可是我听说，皇上已经下了圣旨，半月后，你大哥就要发配去……”阮宁微又是两行晶莹流下。
苏陌染叹了口气，垂下眸子，长睫抖动像是只振翅的蝴蝶，她忽然又抬头凝着阮宁微，异常坚定，“放心吧，阮姑娘，我们一定会救出大哥的。”
不知为何，阮宁微就是没来由的相信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女子，她绝艳却又聪明，她说能救就一定能救。
阮宁微含笑朝她点点头。
末了，苏陌染遣了两个小厮送阮宁微回去，她自己则回房收拾打整，准备进宫面圣。
……
一路上，马车行驶的并不快，苏陌染心中却忐忑不安，一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面见圣上，二是她摸不准小皇帝心性，该如何说既不会折损圣颜又能够巧妙的为苏瑾念脱罪。
她略有些烦躁地揉了揉额角，微微合上眼，又过了一会，马车停下，身旁的碧落在自己耳边轻声唤她，苏陌染才睁开眼，下了车。
城门有守卫站在两侧，其中一人手持长矛将苏陌染拦下，苏陌染笑着，向身后的碧落看去，碧落从锦袋中拿出一锭银两放到苏陌染手中。
苏陌染将银两塞到守卫另一只手中，笑道，“我是苏府嫡女，麻烦通报一声。”
守卫眯眼睨着苏陌染，不耐道，“好吧。”他转身进去，不一会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甲胄的男子。
男子上下扫视着苏陌染，问道，“苏府嫡女？”
苏陌染笑着点头，“不错。”
男子面上不悦，“女眷不可私自进宫面圣，回去吧，回去吧。”话音刚落，他便不耐烦的转身就走，那守卫也催促着苏陌染赶紧离开。
身后的碧落和高彻见那守卫愈发不耐开始动手，连忙冲上来挡在苏陌染面前，城门另一侧的守卫见此情景也走了过来。
两边人胶着时，身侧突然停了一辆马车，车上的男子掀起帷帐，朝外望去，一眼便见到人群中的苏陌染，他唤道，“苏姑娘。”
苏陌染应声回头，马车上的男子正冲她笑，她走近也冲男子笑道，“淮南王是要进宫？”
唐怀翊点点头，又问道，“苏姑娘也是？”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为了攘边将军一事而来？”
苏陌染面上有些焦急，她微微蹙眉，点点头。
“你上来吧，我带你进去。”
苏陌染思虑一会遂还是上了马车，临走前她让高彻和碧落在此处等着自己。
……
马车停在宫门外，苏陌染和唐怀翊走进宫门，穿过御花园，七拐八绕便到了皇帝的御书房。
见唐怀翊走近，殿外的李公公迎了上来，他满脸堆笑，身体弓着朝他行礼，“淮南王来了，老奴这就去通禀一声。”
语罢，他目光落在唐怀翊身后的女子身上，李公公定睛一瞧，惊讶出声，“苏姑娘？”他顿了顿，立马笑道，“苏姑娘为何而来？”
唐怀翊截住他的话头，“无妨，公公先进去通禀一声吧。”
李公公点点头，转身上了台阶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重新合上，唐怀翊转头看向苏苏陌染，“一会我先进去禀事，你在此处等我，我自会向皇上引见你。”
苏陌染点点头，“陌染谢过王爷了。”
“无妨。”
话音刚落，御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李公公走了出来，他身后还有一个锦袍男子，待走到门口看见院中白雪中立着的女子时，他微微一愣。
苏陌染也看见他了，依旧暗纹鎏金紫袍，通身贵气，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望向正往殿门走去的唐怀翊。
殿门重新合上，男子站在阶上，凝着院中的女子半晌，随后低头和李公公说了些什么，李公公兀自走开。
偌大的院落只剩默默无言的二人，他一步一停走下台阶，目光自始至终没有挪动，如今相看，苏陌染唯有偏头避开眼神。
白茫的落雪中，只留下两人身后绵延的脚印，江?卿停在她不远处，两人各怀心事，竟是半晌的沉默。
他张口，话却哽在喉口，自那日圣旨颁布后，他知晓他们二人已是背道而驰。
女子身后一棵千年老树的枝丫落下一捧雪，溅落四处，一滴莹白落在她乌丝上，格外夺目，他伸出手欲摸上她的鬓角，却被女子不动声色地移开，他的手堪堪停在空中。
她始终敛眉垂眸，往旁边侧步，“苏陌染见过王爷。”
男子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指尖泛白豁然僵住，他惨淡一笑，没有说话。
二人之间就这么相对站着，一个望着远处的红漆木门，一个目不斜视凝着女子。
像是终于受够这样毫不遮掩的注视，苏陌染转头看向他，“王爷很闲吗？”
“现在得空了。”
苏陌染继续凝着远处，闻言冷冷一笑。
她面上那般毫不遮掩的讽刺意味，灼痛他的眼，江?卿唇角的笑意冷然，“你如今连正眼都不愿意看我了？”
苏陌染目不斜视，淡淡开口，“是您从未珍惜过。”她换了口气，倏然一笑，“也对，该说的话我早就同王爷说过，我们早就形同陌路，王爷无论做什么都不为过。”
比起她如今这般冷漠嘲讽，阴阳怪气，他更希望她痛哭一场，或者是嚷嚷着要打他，无论怎样都好过现在，心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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