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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小厮匆匆赶上来，向他拱手道，“王爷，梁学士来了，在偏厅候着呢。”
江?卿默不作声，只冲小厮挥挥手，示意他知道了。
半路改道又走到偏厅，又花费了一盏茶的功夫。
红木镂空雕花屏风挡住梁如是的视线，他只听闻门口传来动静，便迫不及待的说道，“你来的怎么这般慢，不是半个时辰前就有小厮说你回到王府了吗？”
江?卿挺拔修长的身影随着满屋光亮的灯火倒影在屏风上，未看见正脸，厅内的两人都能感受到其浑身散发着阵阵寒气，连梁如是都不禁噤声作罢。
漫天的雪花滴滴点点落在江?卿身上，化了便在紫袍上留下一圈湿痕，整个人狼狈极了，像是被雨夜打湿的过路人，浑然没有往日身上所带的矜贵气质。
梁如是和顾辞相对而坐，两个人都盯着江?卿，手上端茶杯的手豁然僵住。
江?卿衣袂的一角刚碰到小几，整个人忽地被抽去力气，跌坐在坐席上。
梁如是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放在以前他们是绝对不会相信如此颓废狼狈的男子居然是当朝摄政王江?卿。
那日李公公来府上宣旨的时候都不曾见过他这番丧气。
梁如是和顾辞互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遂梁如是开口问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江?卿置若罔闻，侧身倚着小几，目光空无一物不知落在何处。
见他不理，顾辞慢悠悠抿了口茶，回道，“想必又是为了那位苏府小姐吧。”
梁如是“啧啧”两声，垂眸在棋盘上下了一子，“唉，依我看呐，有个时候被伤也是好事，这证明那个人并非自己的良人。”
闻言，顾辞盯着棋局，摇摇头，“还是如在下一般，孑然一身的好，有句话说的好‘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梁如是笑着又摁下一子，眼看着他手执的黑子就要突出重围，反败为胜时，面上的笑容又浓郁两分，“若我向你一般大的时候能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无趣，连去个青楼茶楼都要被管。”
“所以啊，年轻人还是应以社稷为重，待有一日君临天下，何愁前路无知己。”
话音刚落，一旁沉默良久的江?卿终于开了口，“你们这一唱一和玩过了没有？”
他转过身，冷冷的睨着两人，梁如是瞥他一眼，又喝了口茶，笑道，“我还以为你得了失心疯呢，看来脑子还没进水。”
江?卿不予理会，犹自将面前的茶盏拿起，像喝酒般一饮而尽。
与他说话间，二人面前的棋局竟已翻天覆地，眼见要赢的黑子如今却落了下乘，梁如是面色不佳，却也不忘宽慰江?卿。
“依我看，如今这样才是最好，你们闹翻了，你以后可以不用再顾及她。”
无论棋局如何波涛汹涌，年仅二十岁的顾辞面上云淡风轻，白子眼见胜利在握，他也仍旧不动声色，“是啊，如今苏府日益壮阔，树大招风的道理旁人可不晓，但你怎的也不明白。”
“如今元家出手对付苏府，明显就是皇帝授意，就想给他一个下马威，明面上是要废了苏瑾念的攘边将军，暗地里却是在告诫朝堂，莫要生出拉帮结派的意图。”
梁如是也应和道，“皇帝年轻气盛，没有几年安生年了，他眼下就是要竭力挣脱太后和摄政王的掌权，然后私下再逐一解决掉朝堂里的帮派，先前刚一传出苏应之和唐灼晔走得近了些，如今就遭了秧。”
他叹了口气，看着江?卿接着道，“你如今是摄政王，说难听点是小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你要是再把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过段时间你不是被其他虎视眈眈的王爷拉下马，就是猜中小皇帝的陷阱。”
江?卿没看他，目光紧盯着黑白相接的棋局，他微微昂首指着棋面，“你要输了。”
闻言，梁如是蹙眉转头凝着棋面，“那还不是怪你，要不跟你那么多废话，我怎的会输给一个黄发小儿。”
听自己被叫“黄发小儿”，顾辞抬眸睨着梁如是，“在下小儿又如何，再不济也不会输给一个垂髫老者。”
梁如是一揩满头乌发，回问他，“你没看见我还满头黑发吗？什么垂髫老者。”
话音刚落，他才猛然回神，自己与顾辞被江?卿不动声色的岔开了话头，他继而盯着似笑非笑的江?卿。
“你莫要插科打诨！你当真以为十六岁的皇帝真能被你掌控？我如今就觉得他不简单，表面上沉迷烟酒好色，可暗地里不知多心狠手辣，就如你的苏姑娘。”
闻言，江?卿刚缓和一点的神色顿时又暗了下来，俊美的脸透着阴气像是从地下爬出来的恶鬼。
梁如是一顿，继而转头，继续说道，“就如你的苏姑娘，那小皇帝原来当着众人的面，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饥渴的如狼似虎，可无论是百花园还是中秋，他可一句没提要把那女子收入后宫，你说他打的什么主意？”
江?卿深究着梁如是的话，眸光紧盯着桌上的跃跃欲试的烛火。
顾辞接道，“他知道那是个奇女子，若将她放进后宫，岂不是要搅的天翻地覆。”
这自然是句玩笑话，可江?卿面上却无一点缓和，方才的话像是一根刺插进他的心口。
“所以你就趁此机会和她断干净吧，反正她在这件事上又不信你，那样的女子你当真娶进家门，那可是家门不幸啊，你若当真想娶妻了，那洛阳城里确实比她美的没几个，可比她贤惠的却是一大把，话说的好‘娶妻娶贤’啊。”
江?卿狠狠放下茶盏，瞪着他，薄唇微启，“滚”。
……
多宝阁内，红苕领着苏陌染走入内室，照例给她奉了盏茶后退到外面。
今日并未让她多等，她还未将茶水吹凉些，周青时便掀起帷帐走了进来。
一如既往坐在她对面，周青时开口问道，“今日来是为了你大哥的事？”
苏陌染放下茶盏，点点头，“不错。”
“当真与摄政王有关？”
“我虽还没查清究竟是元家勾结，还是皇上授意，不是主谋也必定与他有关，这件事本来是唐灼晔刺杀皇帝，但被我大哥一搅和，皇帝本来就视朝中结党为刺，先前传出唐灼晔与苏府交好，皇帝估计是想借这件事杀鸡儆猴。”
闻言，周青时也不再接着问下去，一阵沉默后他开口，“你大哥的事，你怎么打算？时间紧迫，眼下半月都不到了。”
苏陌染眉头紧蹙，“我知道，所以需要你帮我一件事，往年都是每逢年关蛮族才会骚扰北境，今年我想要将时间提前一些，而且闹得越凶越好，让他们提前攻城。”
“来回北境一趟，需要将近半月，恐怕……”
“我明白，明早我会以大理寺擅用私刑为由去击等登闻鼓，一旦登闻鼓奏响，此事就会升至朝堂，事情一旦放到明面上，便不会被轻易含糊，我会想方设法再替你争取十日，你务必要将此事办妥。”
苏陌染敛眉，肃然凝着周青时，“周叔，这件事若是办妥，终有一日陌染定会舍命报答周叔的。”
女子的面容愈发倔强，烛台摇晃的火烛中，女子乌黑如墨般的瞳孔熠熠生光，光亮中他仿若看见与她颇为相似的故人，一样的神色，一样的淡定从容。
半晌，他叹了口气，“苏瑾念并非是你的亲生大哥，你又何必为他做到如此？”
苏陌染垂下眸子，唇角微微勾起，烛火中冷冽的面容变得柔和，“正因为毫无血缘，他是难得的我在苏府的日子中值得留恋的地方。”
上辈子的穷竭一生马革裹尸，她终究不希望他再重蹈覆辙，这个战场上雷厉风行的男子，却独独对她温柔相待，她怎舍得时光对他残忍。
良久，周青时终是点头应下，“这件事太大，变数太多，不一定能……”
“不会的。”女子抬眸盯着烛火。
“如何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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