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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灵堂里简单地摆着沈曼的照片和一些香烛纸钱，慕容威跪在正中央的棺椁旁嚎啕大哭。
慕容安、张铭恩、甚至是慕容督军都没有出现，这让齐军上下更是集体无视了这场前慕容夫人的葬礼。
所有的军官都没有到场，只有几个服侍小少爷的下人和慕容忠的亲信，整个灵堂里只有慕容忠一个算得上体面的人物。
慕容忠看着凄凄惨惨的灵堂，又看看无助地跪在地上大哭的慕容威。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帮助大小姐的做法是不是错了？
可是这种想法只是转瞬即逝。
他很有自知之明。即使没有自己打开方便之门，高炮营那群小子也一样会将炮口对准沈家。
毕竟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为人处事，大小姐都远远胜过慕容夫人。
没有自己的帮助，大小姐和张铭恩他们顶多麻烦点，造成更多的死伤后，还是今天的结果。
慕容忠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慕容威似乎哭累了，不再死命地哭号，只是轻轻地抽泣着。
慕容忠心疼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小少爷，走到他跟前，蹲下来说：“少爷，你要是累了，就跟张妈去休息。这里有忠爷爷呢。”
慕容威双眼红肿，哽咽着问：“爸爸呢？”
当他听到妈妈在莲花池溺毙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傻了。他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活生生的妈妈，转眼间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不会再对他笑，不会再给他温暖的怀抱，不会再保护他……
从今天起，自己就是一个没妈的孩子了……
慕容威哭着，喊着，摇晃着妈妈的尸体，可是……妈妈不会再醒过来了。
慕容忠心疼地摸着慕容威的头发：“督军病了，不能来了。忠爷爷陪着你送妈妈最后一程。从今天起，你就要长大了，不再是妈妈怀里的小孩子了。”
慕容威抬头看着慕容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别苑外，尹耀安漠然站在不远处，看着里面一片萧瑟。夜风吹过，穿着单薄的她感到透心的寒意。
陈俊峰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要不要进去。”
尹耀安摇了摇头。
陈俊峰心疼地把她搂到怀里：“何苦呢？”
尹耀安沉默片刻，道：“你先回去吧！”
陈俊峰心有不悦，但还是点点头：“别呆太久。”
尹耀安抬头看着天上的繁星，不知道那一颗是母亲。她苦笑一下：“娘，女儿今日总算是为你报了仇。可是我心里却一点也不欢喜。就算沈曼死了又如何呢？您也不可能在回来，反而害的耀威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变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娘……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当然是对的！”张铭恩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尹耀安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因为她很清楚张铭恩今夜来的目的。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张铭恩目光中的杀意一览无余。
“他是我弟弟！”
“弟弟？如果他将来知道了是你逼死了他母亲，他还会顾念你是她姐姐吗？”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
“小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张铭恩，我今天就一句话，你若是敢伤害耀威，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张铭恩紧紧抿着唇，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狠狠盯着别苑。但是，在尹耀安坚定的目光中，他终究没有任何行动。
两个人就这样相对而立，久久无语。
其实，两个人都有很多话想对对方说，可是……太久没说，反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有多少人，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谈……有多少缘，从一朝相逢到一夕离散……缘分的深浅，总是忽近忽远……人心的冷暖，总是一直变幻……熟悉的陌生了，陌生的走远了……
很多的话，当时没说，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说了，即使有机会，却已经说不出口了。
很多的事，当时没做，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做了，即使有机会，却没有胆量去做了。
命运的巨轮永远都在转动，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遗憾而停歇。
很多人，很多事，都在改变。
从来……
没有人，会永远留在原地……
等你。
三日后，沈曼下葬了。葬在了齐州荣息县的一块风水宝地里。
幸好，慕容威还小，对于母亲没有葬在慕容家祖坟里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反应。倒是慕容督军得知此事后特意派人将尹耀安叫到了房间里谈话。
“你需要做得这么绝吗？”慕容督军靠在床头上，有些虚弱地质问着女儿。
尹耀安有些意外，挑眉道：“你这是在替沈氏抱不平？”
慕容督军知道心中几乎所有的军官士兵都已经倒向女儿和张铭恩。所以说话也没有了底气，他嗫嚅道：“她毕竟是耀威的生身母亲！看在耀威的面上，你也应该让她葬在祖坟里，灵位进入祠堂。”
尹耀安冷笑：“我娘也是我的生身母亲。可是她生前连一个名分都没有，孤苦地死在异乡，你可曾想过要迎她的灵牌进祠堂？”
慕容督军被噎的半晌无语。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道：“那正好让她们俩一起进祠堂。”
尹耀安目光凌厉地瞪着他：“她们俩生前水火不容，沈氏更是时时刻刻想致我们于死地。让她们一起进祠堂日日相对，你这是要她们死后不得安宁啊！”
“你！”慕容督军气的从穿上跳了起来，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个不孝女两巴掌。
但他身体实在不好，走了两步意识到现在还不能跟女儿彻底闹僵，他强自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道：“好，那就让你娘一个人的灵牌进祠堂。”
尹耀安丝毫不放松：“这件事必须您亲自主持。”
“你！”
“还有，在迎我娘灵牌进祠堂之前，必须督军您亲自昭告天下，尹婉才是您的正妻。”
“你！”
“将我娘的骨灰迁入慕容家祖文，名字如族谱。最后才是灵牌入祠堂。”
“你！”
“督军从小看着我长大，最知道我的脾气，我这个人，什么心都有，就是没有耐心。这几件事您若是办的不好，那慕容威的生命安全，我也就不敢保证了！”
“你！”慕容督军气的浑身哆嗦，他指着尹耀安，颤声道：“那是你弟弟！你真下得了手！”
“我不需要动手。现在这个局面，只要我放手不管，自然有人会取他的小命！”
慕容督军倒吸一口凉气，人也冷静下来。他明白，女儿说的都是事实。不用说别人，就是张铭恩，就恨不得立即杀了自己的儿子，永除后患！
而自己可以已任何事来跟他谈条件，唯独这件事，他绝对不会答应。
这天底下，能让张铭恩放弃除掉儿子的人，只有女儿一个！
慕容督军想到这儿，不禁悲从中来。
想自己堂堂江北十二省总督军，当年事何其威风，奈何身体每况愈下，如今竟要受制于人。想着想着竟然老泪众横。
尹耀安别开头不去看父亲了令人心酸的样子，她逼着自己依旧语气冰冷：“如今能保耀威平安的人只有我！所以请你尽快安排好，别让我等太久。”
慕容督军跌坐回床上：“行，你行！”
尹耀安冷笑一声：“比起您当年……我真是自愧不如！”
慕容督军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血丝顺着他的嘴角流淌出来，尹耀安心里一痛，连忙推门出去：“医生！叫医生。”
医生们鱼贯而入，在里面打针、喂药折腾了一阵子儿后出来报告尹耀安：“没事了。”
尹耀安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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