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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到了九月末的时候已经没了前些时候的炎热，这一早一晚尤其有些凉风，所以这个时候卫妈妈总是看着桑榆些，让她多添些衣服，但桑榆素来怕热，所以有时候宁可冷些，也是不愿意加衣裳的。
这一日眼瞧着婚期将近，桑榆有些睡不着，便趁着天不亮的时候来到外面，看着雾蒙蒙的天发呆，卫妈妈来瞧见着床上无人，便拿了一旁的披风来想着给桑榆披上。
走到门口看见自家姑娘的背影，不知怎的，这鼻子一酸倒是没忍住流下了眼泪，桑榆听到声音赶紧回过头来，“卫妈妈？您这是怎么了？”
卫妈妈一面将那披风给她穿上，一面笑着道，“没事，人老了，总是有些迎风流泪的毛病。”
可是桑榆眼看着就不是这回事，但是想着卫妈妈许是不愿意说，所以也就不曾在问，二人站了一会卫妈妈这才道，“小小姐，您方才的背影真的很像我们姑娘，她也是喜欢天不亮的时候就起来，她也怕热，刚才看见您的背影，我一下就想起我们姑娘出阁的时候了。”
桑榆是愿意听卫妈妈说些往事的，因此也就不曾打断，只听卫妈妈继续道，“您以后可要顾忌着些身子，别像我们姑娘似的，累了身子，落了病根，生产的时候才得了那个下场。”
关于白姨娘的这些事，桑榆怕祖母伤心，所以一直不曾问过，但是不说不代表她不想知道，如今听见卫妈妈提起来了，所以她便更想知道了，思来想去还是道，“卫妈妈，我姨娘她当初到底怎么了？”
听见桑榆问，卫妈妈叹了口气这才抬头道，“也没什么，本来不应该在那一日生产的，府里有个新来的小丫头横冲直撞的，撞到了姑娘身上，这才早产，结果稳婆那日吃醉了酒，迟迟没来，找了大夫又因着男女有别，只能隔着帘子问话，等到城东稳婆来的时候一切就晚了，姑娘拼死拼活的把您生了下来，还不等看看您，便撒手人寰了。”
说到伤心处，卫妈妈又拿了帕子擦擦眼角，桑榆听着却不太对劲，“那小丫头不知道姨娘有孕吗？还敢往她身上撞，还有满城的稳婆不可能只有那两个吧！何必跑那么远去找。”
听着桑榆的话，卫妈妈摇摇头，“那时候府里是冯姨娘做主，老爷和夫人还有老太太都出门了，出了事后听说那小丫头就被冯姨娘发卖了，去找稳婆的小厮说，不知道府里哪个妈妈叮嘱他要找城东那个，老奴后来也觉得不对，但是过去了这许多年，当时又忙着老爷调任的事，一来二去的也只能这样了。”
桑榆从前不知道内情，不觉的有什么，如今听了只感觉处处都不对劲，心里更多的是心寒，这事情怎么听都不像是天灾，倒像是人祸，怎的就那么巧，祖母，父亲，夫人一走那丫鬟就往姨娘身上撞，怎么的就那天稳婆去吃酒，又是谁对小厮说一定要去找城东的来，不知怎的，桑榆总觉的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的这么简单，但是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又得从何查起呢？
桑榆坐在廊下的栏杆上，看着一旁卫妈妈伤心的样子，便拿了帕子安慰了一番，但是心中却始终在疑惑当年的事情，随着天渐渐亮了，林府各人也都起了床，忙起了每日的事情，桑榆看着人来人往，忽然有个大胆的念头闪现在了脑海中，这一切会不会是冯姨娘的手段，不然她为什么那么快的就把那个小丫头发卖了。
想到这点桑榆赶紧去找了卫妈妈，想让她仔仔细细的回忆下当年那个小丫头的样子，以及发卖到了何处，说不准还能有些蛛丝马迹，可是距离那件事情实在太久了，当时人仰马翻的卫妈妈也没心思注意一个小丫头，所以问了半天，桑榆也只得到了卫妈妈的一个摇头。
如此到了婚期的前一晚，桑榆刚要睡下，卫妈妈这才赶紧来到桑榆的屋子，“姑娘，老奴方才突然想起来了，那丫头好像叫什么荷花的，出了事后老奴恍然间听见府里管事说什么，让牙婆子王妈妈将荷花卖到什么楼里了，但是具体的老奴实在想不起来了。”
桑榆点点，这才又问道，“那卫妈妈您还记得当年父亲所任职的是什么地方吗？”
卫妈妈听了这话当即点头，“那地方，老奴这辈子都忘不掉，当时老爷是在金陵，这个地方肯定错不了。”
但是一听到这个地方，桑榆就又有些犯愁，记得外祖母家便是从金陵回来的，自已倒是可以问问她们金陵是否有个人牙子叫王妈妈的，毕竟高门大院里怕买到不好的丫鬟，所以基本上用的牙婆子也就那么几个了。
可事情已经过去了十五年，那个王妈妈是否还在继续干着这个行当暂且不提，自已只要问了白家，那这事情就定然会让外祖母知道了，依着外祖母的性格肯定会来发问，可这事情也不过是自已猜测，这个时候还不好弄的人尽皆知。
桑榆想到这，便觉的头疼，只好将这事情放下暂且不提，无论什么事情都等着明日婚后在说吧！卫妈妈说完这些也劝道，“姑娘，老奴知道您会起疑心，老奴当您又如何不怀疑呢？只是现如今还是您明日的婚事要紧呀！您还是早些休息吧！一切事情以后在说。”
思来想去桑榆也只好点点头，但是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半夜，抬头看着外面月色如水，桑榆终是再也呆不住，披了个披风便去了寿安堂，李嬷嬷正在外头守夜，见着桑榆过来赶紧道，“五姑娘，您怎么来了？”
桑榆拢了拢披风道，“李嬷嬷，我睡不着，想找祖母一起睡。”
李嬷嬷见着桑榆朱钗已经卸了，便想着应该是五姑娘睡不着，这才来的，便赶紧开了门让她进去，“五姑娘快去吧！今晚老太太也睡不着，方才还叫水了呢！”
桑榆谢过李嬷嬷后，便悄悄的紧了屋，走到外间便听见了屋里林老太太的叹气声，桑榆心下一暖，垫着脚继续往里走，临到里间门口了这才怯怯的喊了句，“祖母？”
林老太太听见这声音，赶紧转过头来，“你这丫头不睡觉，跑我这来干什么？”
桑榆见着林老太太起来了，一溜烟小跑到床上，一个闪身便躺在了被窝里，林老太太拿着被盖到了她身上，一点她的鼻尖道，“明天就成亲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心性，怎么睡不着了？”
听见林老太太如此说，桑榆倒也不掩着，乖巧的点点头，伸手就把林老太太搂住了，“祖母，孙女想着明日就要嫁去别家了，我舍不得您。”
林老太太搂住桑榆，就像她小时候一样悠着道，“祖母也舍不得你呀！你若是出嫁了，谁来陪祖母说话呀！”
桑榆躺在林老太太的胳膊上，“祖母，您在和我说说我姨娘呗，姐姐们出嫁前都有娘陪着说话，可我却从未见过我娘，连她是什么样子我都不知道，她的声音，她的习惯，我一概不知。”
听着桑榆这话，林老太太只觉的心里一阵酸楚，拍了拍她的肩膀，“丫头，是不是想你姨娘了？你心里是不是怪我们就这么息事宁人了？”
听了林老太太这话，桑榆未曾说话，良久后这才道，“哪里的话，我知道祖母和父亲这是为我好。”
林老太太苦笑一声叹了口气，“看起来你和你姨娘性子差别大了，可是实际上都有那么股傲气，以前你父亲因着什么事情冤枉了你姨娘，你姨娘就堵着一口气，三天不吃饭，不喝水就让你父亲来道歉，可你父亲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面子比天都重要，终于捱到第四天，你姨娘都昏倒了，醒过来后愣是一口汤药都不喝，逼的你父亲道了歉，承认了错怪了她，这才好，你看着脾气乖顺，性子柔和，可这又何尝不是形势所逼呢！”
说到这林老太太顿了下继续道，“倘若你自小在林家长大，千娇百宠的，不也能肆意的撒娇，胡闹，今哭着你父亲买这个，明闹着我买那个，桑榆，你很懂事，但就是这份懂事让我更心疼你。你素来听话，可骨子里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拼了一切你也只想要个公道，但是这件事情祖母不能拿你的名声去为你讨公道。”
桑榆听了这话默不作声，因为她知道祖母和父亲的思量，这也是为什么她得知这个消息后良久只是叹口气的原因了，因为她明白她们是在顾忌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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