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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赵玖儿一直将这一句话奉为真理，又怎么可能准备不够充分便过来与江大夫谈事情。
“那……”江大夫踌躇片刻，神情之间颇有犹豫。
“许夫人既然知道这事儿，为什么还要……？”
这话他只是暂且说了一半儿，便止住话头，留待赵玖儿接着接下去。这样的话，即便是赵玖儿心意不是十分真诚，两个人也不会显得太尴尬。
然而赵玖儿轻轻笑了一声，一双眼睛看向江大夫。
“因为我有解决的法子啊。”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江大夫皱皱眉头，“许夫人的意思是？”
赵玖儿抬手敲了敲桌子，“江大夫，有一件事儿，我希望你可以认识清楚。”
“什么事儿？”赵玖儿神情陡然认真起来，使得江大夫也不由得神情肃然。
“治病救人，从来就不是施舍。”赵玖儿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江大夫，言辞诚恳，颇为真切。
她这话说得颇像是没头没尾一样，让人听着有一种不大真切的意思。江大夫听了一遍，感觉自己似乎是琢磨到一些意思，又仿佛是没琢磨到什么。
他皱了皱眉头，看着赵玖儿依旧是一副风淡云轻镇定自若的模样，不由得颇有些觉得自惭形秽起来。
枉费他活了大半辈子，难不成还真没有一个至今也就二十来岁的小丫头看的清楚明白？
这样一想，江大夫不禁再道，“许夫人这话，江某只能认同一半儿。”
赵玖儿却似乎是早就料到江大夫会说这样的话，听着之后颇为好奇的问道，“哪一半？”
“治病救人，非是施舍，不过却也并非为了名利。”江大夫也是干脆，直接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赵玖儿听着这话，朝着江大夫挑了挑眉头，旋即开口道，“有道理，却也没道理。”
“或许配上江大夫你心里头所谓信仰，算是有道理的。可是在我这儿，我只觉得这话说得宛如空谈一般！”
说到这时候，赵玖儿的话语，也是十分尖锐。
她这话一出，江大夫面上还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站在一旁的江流却有些忍不住了，直接开口便朝着赵玖儿道，“许夫人！我们此前确实是对于感染毫无办法，可是便是你有能力，也不是能够这么羞辱我爷爷的理由！”
“请您口中稍微客气一些！”
赵玖儿原本便是心中有些火气始终不曾发泄出来，先前与江大夫说话的时候，因为江大夫年纪大了，所以只好尊老爱幼。不过这会儿江流再一开口，赵玖儿当然不用客气。
她直接拍了一下桌子，接着站起身来，“你觉得我在羞辱你爷爷？”她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江流。
赵玖儿的目光十分逼人，江流不禁朝后稍稍退了一步。
不过紧接着，他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好退的，重新朝前一步，与赵玖儿对视，“难道许夫人您不是吗？”
“当然不是。”赵玖儿看了江流一眼，接着便将目光重新转向江大夫，“江大夫，您觉得是吗？”
江大夫只是低垂着眼睛，看起来颇为不想和赵玖儿说话的样子，听了这话也只是道，“许夫人若是想说，那么老夫愿闻其详。”
换句话说，这意思便是，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说！
赵玖儿朗然一笑，清澈的声音便开了口。
“江大夫，你是觉得，不求回报，只为了治病救人，便是好大夫，是吗？”
“正是。”说起有关于自己的信仰，江大夫面色傲然。
“而我则不然。”赵玖儿笑着道，“只为了治病救人，不图回报，这是江大夫你的做法。可是这样的做法最终给了你什么回报呢？显而易见，你我都心知肚明。”
赵玖儿这话说得是实话，江大夫虽说心中有些不爽，不过却也只能点头承认。
在这一方面，他可能终究是不懂如何经营。
赵玖儿见着江大夫点头，旋即却也又接着道，“江大夫，我和你的观点不同。我觉得治病救人，确实是好事儿。可是在做这事儿之前，也要保证自身的温饱，安全，以及存续。”
“此言何意？”江大夫皱着眉头，自然而然便问了这么一句。
赵玖儿重新坐下，就坐在江大夫旁边儿，她抬起眼睛，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江大夫，我问你，若是你这么多年被打压的时候，医馆还能如同最初那般兴盛，你当会救治下来多少病人。”
江大夫紧紧皱着眉头，不明白赵玖儿问的这是什么意思。
赵玖儿也不是非要强求江大夫回答，只是一问，让他心中自己有数。
旋即，赵玖儿又接着道，“那么江大夫，若是你按照正常价格收取救治费用，亦或是只比平常价格稍稍低上一些，那么治不起病的人，又有多少？”
江大夫听着赵玖儿这两个宛如来自灵魂一般的拷问，一时之间，不禁闭上了眼睛。
赵玖儿问出这话的意思，便是使得他明白，这两相比较下来，究竟是什么样儿的差距。
说起来，能是什么差距呢？
虽说这世上穷苦人家多，可是当真倾尽全力去救治一个病人的能力都没有的，也实在是极为少数的情况。
然而这么些年来，因为被打压，所错过的病人，所见着却无能为力的病人，又何止是少数？
被赵玖儿这么两句话点醒，江大夫不禁一时之间，有些悲从中来。他一双手紧紧的挡在眼睛面前，肩膀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赵玖儿见着他这般模样，便知道自己的话应当是说对了。
不过这个时候，却还需要一把猛药。
赵玖儿轻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所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话的意思真真切切，可是能够做到的人，却实在不多。”
“江大夫，你之前的路，想必是有些走岔了。”
江大夫听了赵玖儿这话，不禁面上觉得更加发烫一些。
“达则兼济天下”，可笑他还远远没到那一步，竟然心里头就已经痴心妄想的要装着天下苍生了。
怪不得，怪不得一颗医者仁心，最终却没有一个好的结果。
不过赵玖儿接着又道，“但是江大夫，你这一身本事，一颗医者仁心，都让我十分佩服。所以我想与江大夫合作，或者说，与这医馆合作。”
如果一开始赵玖儿便说出这话，只怕江大夫心中会有一些排斥，可是她在这个时候说出，江大夫心中却连一丝芥蒂也没有了，放下双手，便是面色诚恳的问道，“许夫人有何见解？”
赵玖儿从怀里掏出一张帕子，旋即便朝着江大夫递过去。
“江大夫额头上有汗，先擦擦吧。”
江大夫一愣，本能的接过帕子，另一只手却是摸向额头，不过一摸之下，额头上没有汗水，反而是眼角有些酸楚。
他霎时明白了赵玖儿的好意。
江大夫连忙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水，将帕子细心折好递回。
赵玖儿这才眉眼带笑的开口，“江大夫，我事先要说一点，若是你能接受，那我们便接着说。若是你不能接受，只怕便也没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
涉及到有关于生意的事儿，赵玖儿素来是十分果断。
江大夫点头道，“许夫人请讲。”
赵玖儿毫不客气，侃侃而谈，“江大夫应当知道，这皇城之中，我有生意。而且不论是成衣铺子，又或是许家酒楼，都是生意兴隆的所在。”
“不错，许夫人手段高超，老夫自愧不如。”
然而赵玖儿却是话锋一转，“可是虽说我两处盈利不少，但是有关于医馆，我不会往里边儿搭一文钱。”
江大夫眉头登时一皱，虽然在赵玖儿说出这话之前，江大夫就已经有所预料了，可是赵玖儿将话说得如此直接，江大夫却是没有想到的。
却只听着赵玖儿接着道，“当然，这个不搭一文钱，并不是指的我一开始就不会有丝毫投入。我会投入，并且会投入很多，直到医馆能够再重新好好地运作起来为止。”
“我所指的“不搭一文钱”说的是，我希望医馆，是能够像我其余地方的生意一般，真正为我盈利的。”
赵玖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了几下，旋即接着道，“当然，医馆毕竟是医馆。我不会强求它的盈利与我成衣铺子以及酒楼有什么可比性，只不过，我不希望这里成为一个单纯的福利场所。”
说完这些，她目光灼灼看向江大夫，“江大夫，我说这些，你能懂吗？”
江大夫沉吟片刻，接着点头，“老夫听得懂。”
“那就好。”赵玖儿心中一喜，她原来还怕江大夫做慈善做了一辈子，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她这个想法呢。
“讲句话说，江大夫，如今医馆的困境若是想要解决，实际上也简单得很。只要我前期进行投入，使得医馆鲜活起来，那么省城其余的医馆发现你不再像是以前那般大半分流客源，而是公平竞争，那便自然不会是打压了。”
听着赵玖儿的话，江大夫不由得也是苦笑了一下，“却没想到，老夫从前以为的好，对于其余的医馆而言，竟不是公平竞争了。”
“当然不是。”赵玖儿这会儿还是十分公允的，“江大夫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心里想着为了天下病患可以舍弃许多东西。但是对于许多医者而言，却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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