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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她便知道，父亲对她并不宽厚，她自小被磋磨，其实已成习惯。
曾经她以为，自己已对他彻底死心，无论他再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都不会再被伤心。
可没想到，真切地听到他这样说的时候，再次明确而又真实地认识到，他只把她当做一个筹码时，她竟还是会伤心。
经历了太多，心早已千疮百孔，并且结上了厚厚的枷，如今竟又犹如被什么锋利的兵器破开，开始流出血液来。
冷漠了太久的心再次有了温度，却不是因为被感动，只是再一次大彻大悟，再一次确认，自己在他心中，就是如此不堪的模样。
“我是你的女儿，不是……”
她说得疲惫，声音细小了许多，已经全然没有了刚刚吼出声音来的元气，只单薄地辩解着。
声音和身体是同出一辙的单薄纤细，摇摇欲坠，几乎下一刻便要悄无声息地消失。
颜维山又笑了笑，他探查的目光依旧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越想越觉得自己推断得不错，所以声音都愉悦了几许。
“你要知道，你是颜家的女儿，自然应该以我们颜家为重。”
他甚至有些兴致，慢条斯理地和她解释。
内容冠冕堂皇，言下之意，却让颜溪心如刀割。
“所以，你就要把我一次次推到陌生男人的床上？就为了他有可能的垂怜？”
她半眯着眼，声音里透着绝望，又透着一点不可置信。
她忽而觉得，自己其实不需要再说什么，也不需要再争辩什么。
反正他的思维已根深蒂固，反正颜维山……一直都没把她当女儿，甚至没有把她当人看。
颜溪突然笑了笑，带着一些凄凉，更多的却是自嘲。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她以为自己心已被伤透，不会再受伤，却又总是被血淋淋的现实再次割开厚重的结痂，而后精准地刺痛那最为脆弱的地方。
“你做梦，我不会同意的。”
她终于不再和他争辩什么，只简单粗暴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她说话时含着一点恨意，还有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同时心中却又莫名有一些东西在叫嚣着，嘲讽着，嘲讽着她每次都相似的情绪，嘲讽着她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这么久，竟然还敏感脆弱。
颜维山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却又因她的动作不得不停下。
她抬起满是绝望的眼，看了他一眼，很快又转身离去。
“我不会如你所愿的，绝对不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知从什么地方得到了一点力量，声音里的纤细少了些。
从家里跑出门的时候，颜溪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只是那一点感觉，在剧烈又浓重的失望里，实在算不得什么，转瞬即逝，让她甚至没有停下来探查。
颜维山有些错愕地看着颜溪扬长而去，脸上先是愤怒，却没等彻底发酵，又变成了冰冷。
“这件事情，可不是你说了算。”
他也转过身去，兀自说了什么，而后收拾了自己的情绪。
心情未受到颜溪带回来信息的影响，甚至因为自己的推断，而格外轻松。
这个项目，他势在必得。
颜溪独自在街上流浪，已是深夜，空旷的街道空无一人，路灯站得整齐，间或有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风，飘散而来，碰撞着树叶，发出一点细碎的声响。
灯下树影横斜，美得像是画卷的场景，却因为是出现在城市里，街道边，所以显得有些孤寂。
从来热闹的地方，忽然冷了下来，就比一向宁静的情境，更容易让人觉得孤独。
今日发生了太多，让她精疲力竭。
她漫无目的地走，没注意到周围任何的情境变化，自然也没注意到，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一辆车。
盛居安在车上，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随意地放在驾驶位的侧方，他的眉轻蹙，一向冷漠的脸上出现一点不悦的情绪，让周围的空气都寂静了许，似乎生怕自己触怒了他。
好在除了他自己之外，车里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人，所以无人被那气场影响到什么。
颜溪心浮气躁，竟然没发现身后跟着的人，一直没有回头察看。
盛居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心里生出一些暴躁来。
她的身材瘦削，在夜风的衬托下，更是脆弱又单薄，她神思恍惚，让他怀疑，现在无论她面前出现什么人，说了什么，她都会轻而易举被欺骗，甚至被……
这个预想让他心中生出一点不舒服的感觉，他想踩下油门，到她旁边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立场。
今日之前，他也是让她不幸的人之一。
她的人生与他并无交集，他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他心中又分明生出担忧，担心她独自在外，遇上什么事，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
她依旧跌跌撞撞地走着，他依旧不远不近地跟着。
他眼中的担忧化作一点怒火，交织着使得目光更加灼热。
这个女人……吃了这么多次亏，怎么还是这么没有防备之心？
就算要玩什么消沉的游戏，怎么也不找个安全的地方？
心思暴躁之后，思绪和埋怨也就丰富了起来。
颜溪在一个酒吧面前停下。
那招牌炫目，书写着内部的灯红酒绿。
与旁边的暗淡黑暗，和一路上走来的孤寂飘零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在那门口前站了片刻，仰着头看那灯光闪耀，而后迈开腿，踏了进去。
她手上捏着钱包，一门心思买醉，一门心思忘记今日的一切。
从头至尾没转头看一眼，自然也没察觉到，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那辆车缓慢地在那酒吧前停了下来。
驾驶位上的盛居安微微转头，看了一眼那酒吧的名字，而后略一挑眉，在思路里搜索了一下这家店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确认这店没什么问题之后，踏在油门上的脚终于踩了下去，车飞快地提速，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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