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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刘律师口中，从家人时常打过来的电话里，甚至……从颜溪有意无意的试探里。
他其实看得出来，颜溪心里已有了心结。
可那心结究竟是为何，他却依旧不太明白。
只隐隐约约从她的反应里，察觉出来是因为柳阑珊。
这个名字再次在心中闪现而过的时候，车停在了红绿灯路口。
盛居安手握着方向盘，目光里有些许沉郁的神色，在人行道上过往的行人中间一晃。
夜幕已临。
城市的繁华还未褪尽，耳边依旧喧嚣着，诉说着什么。
他的心里涌出一点烦躁不安。
他那天去老宅吃饭，一点不意外地看到了柳阑珊。
柳阑珊换了身衣服，妆容却依旧是一如既往地精致，看着他的时候，带着浅淡的笑意。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他没有在她面前提起颜溪。
大概在柳阑珊的心里，那件事情已经成为了过去，不值得再被提起。
哪怕到如今，颜溪依旧被那件事剩下来的琐碎纠缠着。
依旧经常惶惶不安，害怕自己处理得不够好，战战兢兢打电话问他一些细节。
他微皱着眉看柳阑珊的时候，心情难以言说。
面前的女人精致动人，目光却是冷的。
不似颜溪那般满是纯真和悲悯，甚至没有路人的鲜活。
那双眼睛里，分明只有对权势的渴望，和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骄傲。
他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根据刘律师的调查，柳阑珊确实家世深厚，她出身医学世家，自幼被娇宠着长大。
她并非聪敏好学之人，却依旧轻而易举考入了知名医科大学。
其中大概有暗箱操作的成分，可大概也有她自小浸润在那样环境之中的关系。
可她志不在此。
柳阑珊脚下的路，从她出生那天开始，便已经被铺好，她毫不费力地踏了上去，而后又走得多姿多彩。
可真到了医院，她却并没有靠着家中的资源，闯出什么名声和名堂来。
她半身精力，都用在了如何让自己更美貌，和如何维持自己的美貌更长久。
对于患者，她是不在意的。
甚至对于她自己的前程，她也是不怎么在意的。
所以，她才会每一次都退得迅速，每一次都临阵脱逃。
从前薇薇的事，与她脱不了关系。
刘律师没找到确切的证据，可话里话外，这推断已经坐实。
颜溪后来经历的那些，也和她纠葛甚多。
这些甚至不需要更多的证据支撑，他便已经明白。
可柳阑珊的眼睛竟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没看出她眼底的半分不安。
她竟然真的那样坦然。
盛居安其实想质问许多，然而沉默了片刻，却又什么都没说。
刑老爷子端着酒杯，笑得开怀，给他介绍柳阑珊的时候，眼底分明都是欣赏。
所以他把肚子里的话吞了回去。
随手端了旁边桌角的高脚杯，他安静听着刑老爷子和柳阑珊的交谈。
那对话实在没什么营养，却已足够他推断出许多别的东西。
例如……刑老爷子确实十分喜欢这徒有外表的女人，频频赞叹。
例如……柳阑珊其实并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喜欢他。
她的讨好和恭维，像是随手拈来的技巧，十分娴熟，不知已在其他地方试验过多少次。
柳阑珊在和刑老爷子说话的时候，眼中娇媚犹在，却又控制得恰到好处。
并没有半分诱惑的意味，反而像是在表现她作为一个女人的魅力。
就好像是在告诉他，连你也不能把目光从我的身上移开，其他人自然也不可以。
“爷爷谬赞了。”
她在收到夸赞时不卑不亢，眉眼一转却又眼含秋波。
“盛总好像有点急躁，是觉得我们的谈话没什么意思吗？”
柳阑珊带着刑老爷子的目光，看向盛居安的时候，尾音婉转。
流露出的爱慕与不安十分明显。
像是爱慕着一个人，偏又害怕被那光华闪耀，所以连正眼也不敢看。
只能通过这似是而非的试探，去窥探着他的内心。
让刑老爷子第一时间捕捉到那微妙的表情，又立即涌出护短的情绪来。
“回都回来了，还魂不守舍的像什么样子？”
老人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声音严肃。
盛居安心中涌出不耐烦。
他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可柳阑珊只是说了一句不轻不重的玩笑，他当即发作，好像又不成样子。
刑老爷子那声音几乎不像是责备，更像是在为她打抱不平。
他终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手中的杯子举起，抿了一口杯中红酒。
入口微涩，像是他如今有些混乱的心。
面前觥筹交错的场景，他从前已习惯。
虽然一直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可也从来没有一刻，像如今这样，让他心浮气躁，几乎立即便想要逃离。
他忽而想起另一个画面来。
那画面简单干净，奢华精致的程度，与如今目中所见无法对比，却让他十分眷念。
那时候，他把颜溪送到了那个房子里，又给她带了食材去。
她独自在厨房里忙活着，端出的菜香味萦绕，让人难以忘怀。
盛居安一直没有忘记那天夜晚。
一直没有忘记，那天他灵魂深处升起的渴望。
可他站在老宅里，端着价值不菲的红酒，听着每一句都似乎发自肺腑，又分明精雕细琢的恭维时，却第一次觉得，他从前习惯的日子有些难熬。
他从前在生意场上穿梭，应酬一直很多。
从来不喜欢那样的场合，可也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觉得，这时间度过得如此缓慢又艰难，让他再也坚持不下去。
嘟——
红绿灯路口，红灯变幻成了绿灯。
捏着方向盘发着呆的盛居安被后车的鸣笛拉回了思绪。
放在刹车上的脚一松，斜着踩到了油门上。
车迅速窜了出去。
窗外的灯光和行人的声响飞速向后掠去，车内的世界又恢复了寂静。
一直陪伴着他的寂静，如今却因为曾经有过的陪伴对比，显得无比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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