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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对面人询问她是否喜欢这个礼物的时候，她便回过神来。
“谢谢。”
她觉得这礼物贵重得有些过分，下意识有些犹豫。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来日方长。
这么多年的情谊，用钱去衡量，也太庸俗了一点。
日后有机会，再送一个价值相当的回去便是了。
在周渡面前的时候，她是没有那么多弯绕心思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和周渡太过熟悉，所以两人相处得更舒服一些。
不会相互揣测，因为时间已经过了太久，长久到彼此都已经确认，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那天两人聊了一夜。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是夜色浓重。
他们并排而走，风围绕着两人唱着歌。
月色在路灯的污染下并不优美，几近于无，照耀在颜溪的身上时，却依旧给她带来了一种奇妙的安宁感。
“我回去了。”
她和周渡打着招呼，转身离去。
从头至尾没有把感谢说出口。
心里那一直压抑着的浓重氛围，却已在不知不觉之间消散。
他们彼此太过熟悉，所以所有的礼貌都显得客套。
她只把感谢默默留存在心里。
周渡没有送她回家。
她下车的地方，已经离家很近。
下意识地，她并不想让颜维山或者何玉芝看到他。
说不出什么原因，她总觉得若真让他们看到，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段路很短，她独自走过许多次，从未出过什么问题。
如今她心情不错，脚下节奏欢快，也未看出其中有什么不对。
她低着头快步走着，嘴角情不自禁上挑出一个幅度，是心里装不下的笑意。
那个男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抬眼看一下，只下意识往旁边让去。
她往左走，面前的影子也跟着向左移动。
她向右走，那身影也转变了方向，向后移动，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索性停了下来。
准备等待着和她狭路相逢的人自己先走。
对面却也停了下来。
她今日心情实在很不错，所以耐心也很好。
这样空旷的人行道，那人几乎和她撞上，她也没有一点不舒服。
等了片刻，那人依旧一动不动。
她抬眼去看来人，示意他先走的时候，才发现如今境况的不对劲。
这样空旷的人行道。
在这样的夜晚，人烟稀薄。
两个人刚好撞上的几率很小。
几次相互避让，却又都恰好撞上的概率，几近于无。
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什么。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引入眼帘的，是男人血红的眼。
那双眼布满红血丝，写满仇恨，是真实的怨恨。
那怨恨让人触目惊心，又让人错愕万分。
这样一双眼，不该属于一个已被社会磋磨得差不多的中年男人，而应该出现在屏幕上。
电视剧里，那些背负着血海深仇的人，面对仇人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双眼睛。
“颜溪。”
“颜医生。”
男人看颜溪抬眼看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没有半点和善的意味，反而带着些许的残忍。
颜溪心中猛烈地一跳，还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男人便突然发难。
“好久不见了。”
“颜医生这段时间，过得很不错吧。”
男人身后抓住了她的肩膀。
颜溪肩膀瘦削，长年行医，手上拿着的手术刀从未颤抖过，她并不是娇弱的女子。
可对面的男人身形高大，目露凶光，手上的力道几乎发着骨髓，让她毫无挣脱的力气。
她下意识觉得他的状态有些不对。
“先生，你这是在干什么？”
她的声音勉强镇定着，没表现出半点恐慌。
这是那个死在手术台上孕妇的丈夫，她记得他的模样。
网络上的舆论爆发后，她一直等着他主动联系，却一直没有等到。
那时候她自顾不暇，没有心思顾及更多，也就理所当然把那件事放下。
后来网络上的舆论被清理之后，她主动联系过他一次。
那一次两人的对话很不愉快。
那一次，她发觉了许多从前未发觉的细节。
确认了这个人不值得同情之后，她没再理会过这件事。
那个时候，颜溪理所当然地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
她愿意再次出面料理，是出自她的良心，并非别的什么压力。
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柳阑珊当然不会再做什么，医院也不会再做任何处理。
这个男人的独角戏，唱不下去了。
那是颜溪从前的判断。
她下意识觉得这件事已无浪费精力的必要，所以什么都没有做。
一个人突然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便容易丧失了理智。
等到潮水退却，一切归于平静，一个成年人恢复自己本该拥有的智商之后，自然也会自己的生活。
她不必再耗费什么精力，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便够了。
如今看着对面男人血红的眼，那里边掺杂着的全是冲动和疯狂，丝毫没有平静和理智，她便明白，自己再次判断错误了。
心蓦然凉了起来。
她陡然间发觉，自己仍处在危险之中。
肩膀上传来真实而剧烈的疼痛，面前是男人赤红的眼，耳边是他近乎癫狂的声音。
颜溪感觉自己的脊梁一冷，有什么东西顺着那坚硬挺拔的轮廓爬行而上，婉转至灵魂深处。
是太过真实的恐惧。
“先生，你听我说，那个时候……”
她试图开口解释什么。
然后一句话未说完，便又被简单粗暴地打断。
“你给我闭嘴！”
“你这个婊子！”
“你让我没了老婆，就自己来当我老婆吧！”
“我不会放过你的。”
“你毁了我一生，想就这样轻易离开？不可能！”
那声音凶狠毒辣，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
颠三倒四，毫无逻辑。
颜溪下意识想要开口反驳。
然而很快，她连反驳的精力也没有了。
因为那个男人不再听她任何的表达，兀自拖着她，往不远处的幽暗小巷而去。
颜溪脚下踩着高跟鞋，挣扎不断，却仍什么用也没有。
举目四望，周围安静得不正常。
路灯下除了她和那个男人的影子，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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