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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十分脆弱，又十分柔软。
他动情的模样，她依旧记得清晰。
和现在没什么区别的外貌，却讲述着全然不同的内容。
如今他的酒醒了，眼中温柔仍在，她却再听不到他的衷心了。
一种浓烈的失望袭来，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颜溪知道，从前她期望的一切，都有变成现实的可能。
可她竟然没有了争取的勇气。
最可怕不是置身黑暗之中，不知道光明的模样。
也不是在那黑暗中等待了太久，所以习惯了周围的黑暗，也不再为那黑暗所伤，不再直面光明。
而是在黑暗中踌躇太久，一直向往着光明。
等到那期待之中的光明终于到来，却没有丝毫苦尽甘来的兴奋，而是由心而生真实的畏惧。
她从前对盛居安抱着期待。
又因为他一直以来的冷漠和淡然，把那个可能排除在外。
偶尔，她会因为那现实的残酷而有些不安，有些不甘心。
可也仅仅是那样而已。
她一边觉得这世界不公平，一边又劝说着自己，这才是世界的本来模样。
她不应该抱有太多的期待，也不应该盯着自己注定得不到的东西。
那样的思路太过明确，在她心里太过根深蒂固。
让她即使追溯不到根源，也毫无道理地相信着。
那时候，心中有过惶恐，有过委屈，有过不甘心。
却没有这样明确的绝望。
盛居安就站在那里，明确地告诉了她，他喜欢她。
他渴望着她。
可她竟然，连把手伸出去，被他握住的勇气都没有。
“我要回去了。”
“你之前也送过我一次，我住在……”
她慌慌张张地眨了眨眼，飞快地转身。
睫毛上已沾染了一点泪水，却又立即消散。
那泪珠消失得太快，像是从未存在过。
她的声音十分急促，几乎像是在掩盖着什么。
“颜溪。”
盛居安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已转过身去，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的眼中含着柔情，声音里都是温柔。
那些欲望和渴望似乎被刻意压抑过，显得有些隐忍。
可又似乎没被压制得彻底，所以格外明确。
“等等。”
那似乎只是一刹那，又似乎是永恒。
他伸手抓住她的时候，颜溪感觉自己的心里生出浓烈的渴望。
她知道自己的渴望有些自私，甚至毫无道理。
毕竟她连一步也不愿意迈出，就不该奢求他一直等着她。
可那渴望太过浓烈，让她几乎立即热泪盈眶。
那短暂的停顿里，她想了许多。
如果他告白。
她这么想着。
那字句在心里都开始犹豫。
一边觉得不可能，一边又满怀期待地继续幻想下去。
如果他现在告白，哪怕万水千山，她也愿意跨越。
如果他真的愿意，把心中的好感说出口。
即使前路遍布荆棘，她也义无反顾。
那满心的绝望里，忽然生出异样的勇气。
即使已经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了他们的世界。
即使，她已经确信，自己可能很难融入那个世界。
只为了那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愿意尝试。
求求你了。
她满心委屈，在心里默念着。
可惜的是，盛居安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停顿之后，他的回应也略显仓促。
她在原地站着，他松开了她的手，回身去抱起了沙滩上的啤酒瓶。
啤酒瓶装在箱子里，排列的整齐。
那玻璃反射着阳光，几乎显出一脸绚丽来。
绚丽得像是一个美梦。
提醒着她，昨夜种种，尽是虚幻。
她跟着他上了车。
一路无话。
一路神情恍惚。
她一会想着，他已经算是告白过了，她应该勇敢一些。
一会又想着，他说那些，只是因为他一时喝多了，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忘了她的身份。
忘记吧。
像他一样，把昨夜的所有都忘记。
她一遍遍劝告着自己，却都是徒劳。
那情绪太分明。
柔软和绝望都太明确。
让她在向着未来望过去的时候，几乎看不清未来。
以后会怎么样呢？
如果她一直当一只鸵鸟，她会后悔吗？
从前她认为盛居安从未把她放在心上，所以一边失落，又一边不得不告诉自己，不能沉湎在那样的情绪里。
后来她发觉盛居安心中竟然有她的位置，一边庆幸，又一边一厢情愿，觉得两人或许能长久地成为朋友。
心里的旖念从未彻底消散，却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折磨人。
她一边畏惧着勇敢可能带来的后果。
一边又真切地感知着自己内心的欲望。
她会后悔的。
她几乎毫不怀疑。
如果一个人，从未接触过真正的幸福。
从未真正触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那她的人生或许遗憾，但并不会懊悔。
因为无论在自己的情绪里沉湎多久，也总有醒过来的一天。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时候并非痛苦。
欲望在心头憋得久了，长久到自己已经习惯隐忍，就不会再察觉到不甘心。
可若曾经得到过，或者差一点得到过，最后又彻底失去……
她狠狠地闭上了眼。
睫毛微微颤动着。
手握成了拳头。
牙种种地咬住了下唇。
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不再继续想下去。
好了，就这样吧。
就维持在这样的关系最好。
若真的说开，连朋友都做不了又怎么办？
他也会有自己的考量。
即使他喜欢她，也不一定愿意长久地和她相处。
不然，他大概已经说出来了。
他从来没有什么东西得不到，又何尝会有她这样的犹豫？
没有说出来，大概就是喜欢得还不够。
就这样吧。
她这么想着。
眼角有一行清泪落下。
就算真的成了恋人，又能如何呢？
两人之间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多的障碍，他们不会长久。
如果到最后，他仍会离她而去，还不如一开始就未曾拥有过。
恋人到了最后，多是相忘江湖。
还不如这样客气的朋友关系长久。
口腔中已有了血腥的味道，铺天盖地的绝望里，她似乎终于找到一个借口。
一个继续当鸵鸟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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