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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怀绝吃得快，闷头三两下就吃完了，她放下碗先回了房。
等桌上只剩顾子兮和魏青玉后，她才稍稍喘过一口气，不再那么僵硬紧张，但终归不敢动桌上菜，低头只吃面喝汤，而这已经远比她之前吃得要好了。
碗里忽然多了一筷子猪肝，顾子兮愣了下，转头就看到魏青玉举着筷子还没收回手。
“这么多呢，你吃几口也不碍事。”魏青玉一双杏眼清透，只是因为和她不熟而显得有几分生疏谨慎。
顾子兮同样如此，因为过于胆小看起来有些木讷，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魏青玉不计较这些，她吃饱了，起身收拾自己的碗筷。
顾子兮连忙吃干净自己碗里的肉和面，她有些无措忙乱，心里也有懊悔，怎么吃得这么慢，要是被魏怀绝知道就遭了。
她完全忘了自己来得迟，别人比她早吃的事，生怕自己不勤快做事只知道吃饭惹恼了沈家人。
“我来洗。”她声音偏低，轻轻从魏青玉手里拿过了空碗。
在顾家的时候，吃饭常常轮不到她，但洗碗一定是她洗，陆文是决计不会动手的，更别提她那个同父异母的汉子弟弟陆武，如今换了个地方，她也不敢懈怠。
今晚的菜剩了不少，受了气的沈家人都没多少胃口，填个肚子就饱了。
魏青玉没抢过她，再说看她脸色那么白，人又单薄，像是说话声音大一点都能吓破胆，就没敢多说话。
办喜宴剩下的菜肉张绮静早归置妥当了，顾子兮把剩菜放进笼屉里，眼神落在洗完菜没倒水的盆上，轻声问跟进来的魏青玉：“是这个盆。”
见魏青玉点头，她把空碗筷放进去，蹲下来拿了丝瓜络就开始洗。
魏青玉似乎对她很好奇，在她对面也蹲了下来。
顾子兮话少胆子小，不过魏青玉还是个小姑娘，也没有坏心，刚才还给她夹肉吃，对魏青玉就没有那么多警惕紧张。
她嘴笨，也怕说错话，埋头洗碗用以掩饰自己的无措。
而魏青玉歪了歪头看着眼前的新娘子，她想顾子兮是没有顾阿娇好看的，但眉眼也没那么差，就是太瘦了，看着没几两肉，瘦成这样哪有好看的人呢。
可她在想到陆文悔婚，曹节还骂她们，就觉得顾阿娇也不怎么好了，日后要是让她碰见顾阿娇，绝不给好脸色瞧，哪有这种人。
这时张绮静进来了，她没吃几口就饱了，回房歇了一会儿，听见外面堂屋没动静了，想着应是都吃完了，这才出来收拾。
见顾子兮一个伤病了的人洗碗，她有心想说说魏青玉，可又觉着今日实在疲乏，魏青玉今日也受了惊，就收了言语。
况且她也看出顾子兮的窘迫，若不干点活恐怕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摆，洗碗又不是什么费力气的大活。
她从旁边拿了另一个木盆，舀了清水将顾子兮洗好的碗放进去涮了涮。
有人帮忙，顾子兮很快洗完了，刚想端着脏水出去泼掉，就被张绮静抢了先，手上没了活计，她站在厨房眼神一阵怔愣。
张绮静将空盆放好，对她说：“今日都乏了，舀些水洗洗就睡吧。”
顾子兮讷讷点头，魏青玉关好了院门，跟着张绮静一同在院里洗漱，她擦着脸转头见到顾子兮可怜巴巴的局促模样，指着自己的盆说：“要不你用我的？”
说完她才想起来，二哥房里是有新人用的新木盆的，可再一想，那本该是给顾阿娇用的。
虽然二哥说买下了顾子兮，可她确实不知道顾子兮在家里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算了，你就用这个。”魏青玉弄不明白这件事，圆脸蛋上透出几分愁闷。
成亲琐事繁多，魏家全家从天不亮就起来忙活，到了下午又到顾家村跟人吵架打架，说一句身心俱疲也不为过，张绮静和魏青玉草草洗完后就各自回了房。
院里只剩顾子兮一个人。
天已经黑了，沈家没有点灯，不过天上有星星月亮，清清冷冷照亮了院子。
一碗热汤面下肚，有打散的蛋花和油水，让经常吃不饱的顾子兮身上有了几分暖意。
她洗了把脸，抬头看着天上半圆的月亮，周围实在太安静了，让她有种好像只剩自己一个人的孤寂感。
她木讷怔愣，望了许久的明月，最后心想，等十五月亮圆的时候去趟坟里，不然她要是死了，就没人给娘上坟了。
日上竿头，天已然大亮了，沈家柴房里，魏青玉蹲在干草堆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草堆里的人的脸。
头上缠着染血细麻布的顾子兮没醒，她有点惊，下意识伸手在鼻端探了一会儿，有轻轻的呼吸扫洒，她才放了心。
沈家其她人也都起了，魏怀绝正在洗脸，就被崔明珠叫进了房里。
“娘。”他拿着布巾边擦手边说道。
崔明珠歪靠在方枕上，见到二儿子就是一声轻叹，继而才问道：“你打算拿她如何？”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闻言，魏怀绝眉头轻皱，显然也没想好，待思索一番后才开口：“娘，就她了。”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崔明珠还是恼恨得垂了下腿，一腔懊悔说都说不出来，抿着嘴满脸不甘和难受。
魏怀绝知道自己老娘心中所想，原本想给她娶个好娘子，却成了顾子兮，可经此一遭，让他对成亲没了任何念想和期盼，低声劝道：“欠了舅舅家十两银子，说了明年五月还，这个不提，还有半年就到年节了，都要钱，倘若相看下聘再折腾一次，也不知要投进去多少银钱，还债还到何时才算清。”
“唉。”崔明珠叹口气，她哪能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心有不甘罢了。
为魏怀绝这次成亲，二十两的彩礼勉强能凑出来，可成亲不止是彩礼，还有其他各种花销，账算着算着，手里钱就不够看了，她只得到娘家借了长兄十两银子。
其实要是魏怀绝不愿要顾子兮，等债还清，手里有了钱不是不能找，但他们乡下的汉子，年纪一大娶不到媳妇，是要被耻笑的，而且年纪越大还越不好找。
崔明珠一看二儿子眼神脸色，就知道他已有了决断。也罢也罢，拿顾子兮凑个数也不算太坏，钱没了，至少能得个人。
她揉着额角说道：“好，我知道了，你且去忙。”
就此，在顾子兮睡着的时候，成了魏怀绝的夫人，并非她昨夜所想，自己是被买来给沈家当牛做马的奴仆。
而魏怀绝没有说出口的是，倘若换个人，他不一定会要，之所以认下顾子兮，无非就是因为昨日顾子兮说的那几句良心话，叫他明白，是和别的顾家人不同的。
也正是因为那两句顶着满脸血说出的话，让魏家其他人对顾子兮也没有那么多抵触，况且他们不是那坏了心肝肺的，给个伤病的人一口饭吃也是愿意的。
柴房里。
沉沉昏睡的顾子兮因脸颊上的戳弄醒来，她看清魏青玉的脸后，又发觉外边天已经大亮了，吓得本就没多少血色的脸变了几变，当即就要爬起来出去烧水干活。
谁知她起得太急，还没站稳眼前就是一黑，要不是魏青玉手疾眼快扶住了她，怕是要摔了。
“你急什么又没鬼撵你。”魏青玉不解，扶着她又坐下，还顺手从她头发上取下来几根干草。
等眼前那阵黑过去后，顾子兮才不晕了，她扶着另一边的木柴堆站起来，心中直懊恼自己怎么睡到现在才醒。
魏青玉跟着她一起出了柴房，边走边说：“你的药煎上了，吃了饭就能喝。”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不算好闻的药味，别人帮她煎药这件事让顾子兮十分陌生，在家里的时候，一旦病了要么是熬过去，要么自己到后院煎药，药味大了飘出来后娘还会骂她。
魏怀绝从屋里出来，看到那张没血色的脸，脚下就是一顿。
昨晚她听到了顾子兮打开柴房门的细微动静，那时心烦意乱，翻了几个身觉着只要人没跑，就没去管，况且一个姑娘被他喊进房里也不成体统。
而对顾子兮这会儿才睡醒的事，他是明白的，昨天被打破头流了血，身子骨又单薄，一旦睡过去就睡沉了，寻常人伤风着凉都会贪睡晚起，这并没有什么。
见着魏怀绝后，顾子兮明显露出几分怯意，连原本要去厨房干活的脚步都停下来。
这时崔明珠在房里喊道：“魏青玉，去把鸡放出来，不早了。”
“知道了娘，这就去。”魏青玉答道，她扔了手里捏着玩的干草，取了厨房檐下挂的竹篮子就往后院走，临了还看了看魏怀绝，在心里琢磨以后顾子兮在她们家到底是个什么由来。
还算有一点熟悉的魏青玉离开了，让顾子兮越发不安，几乎把对魏怀绝的惧意写在了脸上。
幸而张绮静站在灶房窗边往外看了眼，就对顾子兮说道：“你洗把脸，饭好了进来端。”
魏怀绝意识到她的惧怕，眉头轻皱起来，但还是进了堂屋，不然顾子兮脑袋都要低到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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