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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钱干什么？”韩月娥的脸沉了下来，不过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进了厨房。
林一韩一看妈妈的神态，就知道多云转晴，电视的事算是过去了。
吃过晚饭，林一韩打开电视，韩月娥立即目不转睛的看了起来。
她再也不说电视贵了。
此时，距离林家直线距离不到五百米的太平某小饭店里。
刚在矿渣厂澡堂子泡完澡的山猫领着王元旦、二军和大赖子正在推杯换盏，喝的痛快。
大赖子姓赖，是鲁东人，在家乡人多地少，吃不饱饭，便跟着亲戚闯关东来了。
到了革安后，大赖子先是跟着卫红兵在矿渣厂捡铁。后来因为性格忠厚，干活卖力气被山猫看中，雇他做了现场管理员。
到后来矿渣卖的越来越多，现场管理员从一个扩充到了十个。
山猫便点名让大赖子做这群管理员的头，还模仿革刚的干部名称，给大赖子安了一个现场调度长的官职。
“哥几个，今天过节，肥蛋给我拿了五十块钱，让我请你们好好喝顿酒。”山猫举起了酒杯。
八七年的物价，二十块钱就可以在一家馆子里点一桌硬菜喝酒。
“肥蛋真仁义啊！过个五一节还能想着咱们。”
山猫斜眼?攘舜罄底右幌拢?按罄底樱?妊剑?院蟠蠹叶际切值芰耍?鹉敲淳惺?！
“好。”大赖子身高超过一米八，因为个高才被叫做大赖子。鲁东人都能喝，大赖子的酒量在鲁东人里也算是好样的。
他要是真喝起来，在座这四个人只有山猫能跟他比划比划，像王元旦和二军，一个照面就得钻桌子底下去。
“二军，上个月你辛苦了，肥蛋说了，以后每个月给你加十块钱。”
二军一听给他加工资，嘴都咧到后脑勺了。
“还有你，大赖子，矿渣厂的破地方灰大，肥蛋说了，你以后的工资水平就跟二军一样。”
大赖子那张憨憨的脸上现出一丝喜色。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把心里话说出了口，“猫哥，有个事儿，不知当讲不当讲？”
“咱们都是兄弟了，一个饭桌上吃饭有什么不能讲的？”
“猫哥，前一阵你从卫红兵手里挖了那么多人，卫红兵对你不满意了，我怕他……”大赖子欲言又止，但他没说完的话，谁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砰的一声，山猫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杯碗碟筷全都蹦了一下。
“卫红兵这个捡破烂的还想对我下黑手？老子弄死他。”山猫凶性大发。直到这时，山嘴子大棍棒的威风才显露出来。
别看大赖子长得高高大大，但是胆子很小，这也正常，外地人到革安只求能吃饱睡好，不想惹事。
“大赖子，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了？”山猫厉声问道，脸上的横肉一丝一丝的乱蹦。
大赖子真的害怕了，就差把脑袋塞到裤裆里了。
王元旦气的拍了他一下，“大赖子，现在是谁给你开工资你不知道吗？应该向着谁你心里没数吗？”
大赖子这才抬起头，嗡声嗡气答道：“猫哥，我也是听我老乡说的，有一次卫红兵喝多了，说你挖他的人，挡他的财路，他不会放过你。”
山猫豁然起身，“老子现在就去找他，我看他怎么个不放过我。”
王元旦手机眼快，一把把山猫抱住，“猫哥，千万不要冲动，你忘了肥蛋是怎么跟咱们说的，好好挣钱不要惹事。”
听到肥蛋两个字，山猫稍微冷静了一下，但还是瞪起了眼睛，“王八蛋，现在不是我们惹事，是人家在找我们事儿。”
“明天，明天咱们去找肥蛋，让肥蛋给咱们出个主意。”王元旦死死抱住山猫的腰。他可知道这位爷的脾气，真要把他惹急眼了，都敢杀人。
二军在旁边也跟着劝道：“是啊，猫哥，听王八蛋的，肥蛋是神童，他一定有主意的。”
两个人玩命的抱着他，山猫终于冷静下来。
他喝干了一盅酒，沉声道：“这事也不能全指望肥蛋，他毕竟还是个七岁的孩子，咱们还是要做点准备。王八蛋，明天你去买二十把镐把子，咱们的人再加上矿渣厂的保安，每人发一根，万一卫红兵惹事，咱们也得有个称手的家伙不是。”
“还有……”山猫环顾了一下身边这三个人，“从现在开始，你们如果出去，尽量不要一个人落单，尤其是晚上。”
这三人全都重重的点了点头。
心里有了事，这酒就喝的不痛快了，不到九点，四个人从小饭店里出来。
山猫和王元旦骑着自行车，带着大赖子和二军向山嘴子方向骑去。
他们刚刚离开，一处树丛里钻出几个人来。为首的一个剃着泛着青光的头茬，目光凶恶，盯着山猫远去的背影，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他就是刚才大赖子提到的卫红兵，矿渣厂里捡铁的大头子，手底下有二三十号人。
“妈的，今天他们人多，便宜他们了。”
旁边有个小弟胆战心惊的说了一句话。
“兵哥，山猫可是太平这边的大棍棒……”
卫红兵甩手就是一个嘴巴子，打的那个小弟原地转了两圈。
“大棍棒怎么了？我在他脑袋上敲这么一下，我看他还硬得起来不？”卫红兵举起了手里的钢筋头。这东西如果敲在脑袋上，别说是人，就是铁皮，也得被打出一道凹槽。
卫红兵一发狠，底下的小弟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吱声了。
卫红兵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边走边骂。
“妈的，老子一天一盒红塔山孝敬他，他特么的还在老子手底下挖人，没有这么玩儿的。”声音远远飘来，转眼就被晚风吹散。
矿渣厂，这个被普通市民看作是垃圾堆的地方，也存在江湖。
越是肮脏低贱的地方，越容易滋生罪恶。
那些捡铁的人要常年忍受矿渣厂污浊的空气，每天要像老鼠一样，在矿渣堆里翻来捡去。他们会为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粑粑铁而大打出手，甚至以命相搏，而那块粑粑铁可能都不值一毛钱。
人命，有的时候真的一文不值。
他们辛辛苦苦捡铁卖的钱，还要拿出一部分孝敬像卫红兵这样的头子，不然连矿渣厂的门都进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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