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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啊，留活口！”荣帝向司马康下了口谕。
太后拉起荣帝的手，满是爱怜：“荣儿，你可想好？金口一开，这事便要有个结果，否则这圣元终要毁在你这些不成器的孩子手里。”
“母亲，孩儿醒了。”荣帝收了眼中的寒意，只留下敬重与顺从。
太后点点头，拍了拍他的手背：“哀家只有你一个儿子，若是真有所谓后党一说，那也是你的仰仗，而非旁人的助力。今日起，影司，便不再是哀家说了算，如何调用都随你差遣了。”
“母亲，影司乃是您的亲卫，怎可交由孩儿？”
“你啊，快，不许哭，都这大的年纪了，堂堂一国之君，让下人看了去，成何体统。影司是哀家创立不假，那是因为先帝走时，哀家身边连个傍身的仰仗都没有。你一出生便是太子，二十岁便是这圣元之主，外面的人心险恶与朝堂的风云变幻，你都经历得太少。哀家若不强势，哀家若没有仰仗，你何以做得住这江山社稷。现在哀家老了，你也大了，这山河无恙，便只能靠你了。”
“母亲！是孩儿错怪你了，是孩儿不孝，孩儿错了。”
张氏拉起荣帝，慈爱地拭去他眼角的泪花：“好啦，去吧，去做你该做的，和你想做的，哀家回了。”
望着张氏远去的背影，荣帝闭目垂泪，紧紧握住了他的铁拳。
“来人！传寡人口谕，但凡弃械投降者，均可活命；但凡说出幕后之人者，赐田百亩，宅一座，寡人既往不咎，家族不受牵累，儿孙皆可入科举，进庙堂！”
“喏！”桂公公应声，大步跑向皇陵，边跑边喊：“陛下口谕，陛下口谕，凡弃械投降者均不论死罪，凡说出主使，皆有封赏！”
一下子剩下的二百余刺客，都犹豫不决起来，环顾四周，除了秘银卫，还有御林军，甚至还有影卫的身影。此刻除了死，便再无撤退可言。
但活，从来都是最简单的想法和理由，幕后之人怎会让他们活？不论此事成与不成，他们都必死。唯一希望他们活着的，便只有希望探知真相的人。
见众人犹豫，慕雪仗剑而立，冷喝道：“本宫只说一次，凡家有老人，妻儿者，此时不妨想想，尔等大可拼死。但遗孤真能拿到赏钱吗？若有实证，幕后之人会不会放过尔等家眷？活着，他们才有希望。”
“叮当”一声后，便有密密麻麻的声响，这些刺客全都放下了兵刃。慕雪说得对，他们若是真死了，自己的妻儿老小，只能陪着自己一起死。大丈夫可以不惧死，但却不能不顾家，这是责任！
“大哥，你完了。”一旁看热闹的四皇子，冷冷的俯首在大皇子耳边低语。
大皇子再笨也知今日难逃一劫，一把接过四皇子递过的剑，一脚踏出，爆喝道：“南宫慕雪！还我娘亲命来！”
这一剑来的突兀，又是从慕雪身后杀出，一众侍卫，官员，妃嫔，皇嗣竟无一人反应过来。
眼看慕雪近在咫尺，大皇子眼中越是凶光毕现。
“慕雪小心！”静妃不知从何处冲出拦在了慕雪身前，剑直接没入她的心口。
“娘！”南宫慕雪回身抱住静妃，身边的秘银卫，一脚将大失所望的大皇子掀翻在地。
静妃嘴角溢出一丝血：“好孩子，我没事，答应我，别再报仇了，你低下头，附耳过来…”
慕雪哭得像个泪人，急忙附耳倾听。
“我死后…将…我与慕雪…葬在一处。她和我的罪…我们都…赎过…了。你…你要…好好活着，我真的…真的…希望你就是我儿慕雪…那该多好……”
“娘！”
慕雪的哀鸣响彻云霄，这宫中对她好而不求回报的便只有这一个。她应是早就看穿了自己，但却一直不愿揭开，为的也许就是一份真正执拗的母爱。可慕雪不知道，自打她回来后，开口闭口的“娘”才是静妃最为宽慰的所在。之前的慕雪，是打死也不愿开口叫她一声娘的，许是这样，她才更得静妃疼爱，也才有今日豁了性命也要护她无恙。
“好了，别哭了，人都死了，哭也没用，倒是可惜了她的桂花鱼，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小狐狸噙着泪狠狠瞪着轩墨：“你们做幻神的都这么无情无义吗？她对我那么好，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若是修炼为的就是断情绝义，那即便长生不死，无情无义，不也一样是个孤寡老人，要这万年孤独，又有何用？”
“你！”轩墨被她说了痛处，不悦道：“这大千世界，恩怨情仇多了去了，这就是轮回之苦。修炼为的就是挣脱这七情六欲的羁绊，寻一个无拘无束的自在。”
“对！你自在了，你身边的人呢？妻儿家小，兄弟姊妹，朋友知己…他们该如何？”
“你强大了，不就能保护他们了吗？”
“强大？什么是强大？能十步杀一人？还是一怒之下伏尸百万？这就是强大？轩墨哥哥，你要的是这样的强大吗？这样六亲不认，杀伐果断，冷酷无情，无牵无挂就叫强大吗？”
“你！”轩墨被她说得七窍生烟，郁结难平：“我懒得和你争！你爱哭就哭，我不管了！”
……
紫极殿内，雕梁画栋，龙飞凤舞，一派庄严肃穆之气。
荣帝身穿龙袍，头戴金冠，端坐在大殿正中，一应文武百官，分而立之，无不恭恭敬敬，神色肃穆。
殿前还立着披麻戴孝的慕雪，和长公主，四皇子，以及刚刚戍边回朝复命的三皇子，最后是其他几位未见过皇子公主。
大皇子跪在大殿正中，散着凌乱的长发，披枷带锁，却依旧怒视着慕雪。
“弘历，你还有何话要讲？”荣帝垂目，冷声问道。
大皇子扒开纷乱的头发，叹口气，冷笑道：“要杀便杀，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我本就不是父皇喜欢得孩子，坐不上太子我认了；守不住自己心爱的女子，让她成了自己的小妈，我也认了；但是，要我天天看着这当日害死我娘亲的凶手，天天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还要强颜欢笑，和和睦睦，就是死，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认！”
“我何时害过你娘亲！”慕雪不解。
“南宫慕雪，对，就是这副楚楚可怜的妖精模样。十年前，御花园荷池边，你将我那怀着龙种的娘亲，推下池塘，当时乃是我亲眼所见，在场还有你娘，甚至还有影司护卫，你却问我何时害过？说我和你过不去？那你想过我娘，想过她腹中未出世的孩子吗？”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我没有做过！”慕雪哭着拼命摇头，这事海真不是她做的，但是她既然用了人家的身份，自然也要认着这些个原罪。
啪，荣帝一掌狠狠拍在龙案上：“逆子！琬妃一案早有公断，慕雪乃是无心之过。你心胸狭隘，处处针对她，更因怨生恨，豢养私兵，图谋不轨，戕害妃嫔，这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荣帝知道他与安妃的私情，这条罪也是自己最后的颜面，故意不提罢了。
“哈哈哈哈哈！”大皇子狂笑道：“她杀我娘便是无心之过，我杀她娘，便是戕害妃嫔？列位臣工，听听，好好听听，这就是圣元之主，你们的好陛下，我的好父皇！南宫慕雪！你听到了吗？就因为你是刘中正的外孙，而我，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的外孙，所以你推我娘下水是无心！我替母报仇，就是携私报复！哈哈哈哈哈！”
咚一声，大皇子一起身，直扑殿前的盘龙柱，狠狠一头撞了上去，血花飞溅了一地。
慕雪身子一软，整个人昏了过去。
轩墨缓缓放下击晕小狐狸的手，将她拖在自己怀中，淡漠的说道：“这深宫里你不知道的秘辛何止于此？你我本就只是这皇室的一位过客，管得越多，麻烦也越多，羁绊也就越深。”
小狐狸的话刺痛了轩墨，但轩墨也不能放任自流，对她不管不问。昨日出殡，她杀了不少人，加之静妃一去，小狐狸便至此没有进过一滴水。就算铁打的身子，现在也累了，若再纠缠下去，只怕又要落下心结。
再次醒来，慕雪已被送回了映雪阁，采儿在一旁小心伺候。
“公主，你可算醒了。”
“我睡了多久？”
“已经三天了。再有两日便是中秋佳节，奴婢还担心您要一直睡下去呢。”
“我娘……”
“静妃娘娘昨日便已经出殡了，陛下追封了皇贵妃，又免了刘相的罪，许他回都复相，此外还赏了公主……”
慕雪侧过身，任由泪水滑落：活生生的一个人死了，封赏再厚，也不能让死人复生，要这些何用？
“太后驾到！”
“太后娘娘金安！”
太后摆摆手示意采儿退下。
“怎么？你还真与哀家这好儿媳生出母子连心的情义了？”
“老妖婆，你也这般冷血吗？”
“嗯，哀家冷血，哀家不是个好祖母，也不是一个好太后！”
慕雪翻过身刚要骂，却见张氏一头青丝变白发，原本的花容月貌，此刻却满是皱纹褶子，连脊背也驼了。
“你…你…”
“哀家老了，错，是哀家本来就这么老了。”
“师父不是把功法助你完善了吗？”
张氏伸出苍老如朽木的手，轻轻抚了抚慕雪的肩膀：“哀家要谢谢你的师父，再过三月，便是哀家的应劫之日。若是没有你师父的点化，哀家此生都不会明白，为何自己不能飞升。这点苍老与迟暮，哀家要认，是哀家的机缘不对，若是早遇到你，哀家或许能有个好皮相。你师父确实是个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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