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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思考很多事情，因为前几天洗髓时，身体出现的经脉逆流，让他开始有些警觉。
“陆远游，滚出来。”朝歌轻声道，但此时的山间空无一人。
但下一刻，朝歌周围的山峰和小路竟是骤然消失，空间不断扭转，周围的景象竟是变成了一片荒芜的土地，只有一块青石和一口古井，还有那陆远游端坐在青石之上，笑眯眯地看向朝歌。
破神洞天。
朝歌对此并不惊讶，因为他本就是要来此找陆远游。
陆远游此时正慢慢悠悠地用热水冲茶，一时间，茶香四溢，陆远游闭着眼睛嗅了嗅，竟是露出无比享受的神情。
“好茶，好茶啊！”
“来来来，扶苏，你也喝两杯。”
陆远游并叫他朝歌，而是称他为扶苏。
因为朝歌本就是叫做扶苏，只是他改名为朝歌，在那座小庙静坐了十年。
恐怕没几个人都会把他跟扶苏联系在一起，也没几个人知晓其中的秘密，但陆远游知道，因为陆远游本就是这件事的策划者之一。
当初那个名为扶苏的少年身死，继而一个四岁的小孩朝歌，去到了那座小庙。
原本这件事天衣无缝，一切都会按照原定所设想的那样，成为了朝歌的扶苏，进入剑宗，取走那把剑。
但直到洗髓之时，朝歌身体的经脉逆流，这一切就全部破碎了。
经脉逆流，这并非偶然。
这是一个局，一个对朝歌的杀局。
看着朝歌盯着自己，陆远游也不再装傻，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只是喝着茶，轻声道：“好一手俗手。”
俗手，是围棋里面的术语，意味特殊创意的下法。
与妙手相对，俗手是围棋里面最下乘的一种下法。
但就是这样一手俗手，却险些让朝歌丧命在那个洗髓的夜晚。
最初之时，扶苏身死，朝歌出现了。
这具身体，并非扶苏原本的身躯，而是一个跟扶苏交往甚密的家族所提供的。
关于这件事，参与在其中的人，不在少数，陆远游就是其中一位，只是这具身体的经脉逆流，跟他并无关系。
一手简单的俗手，再度复盘，其实不难找出破绽。
“洛阳陈家。”朝歌和陆远游同时出声。
朝歌此时的身躯，正是洛阳陈家所提供。
“只需要在你这具身体上动点手脚，造成经脉逆流，那么只要你试图开始洗髓，你就已经入了杀局。”
“这是一个很蠢的杀局，布局者可以说是完全不禁思考，就布下了这么一个杀局，因为事后，布局之人，必然藏不住根脚。”
“但——”陆远游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起来，“有时候俗手，也会是最致命的一手，因为没人会想到，这么一手俗手，会如此致命。”
是的，这么一手看起来如此没有谋划的俗手，却是最为致命的一步。
因为对方清楚，他总有一天会开始洗髓，那洗髓之日，这个布局了几十年的俗手，就会变成一个杀局，也是朝歌的必死局。
完全意想不到的一手，朝歌和陆远游算计了许多，却不曾想竟会在这里，被这一手俗手，险些逼入绝境。
“被摆了一道呢。”陆远游轻声说道。
“嗯。”朝歌的眼神逐渐冰冷起来，他自始自终都没想到，洛阳陈家在最开始给他的这具身体，就存在经脉逆流这个问题。
经脉逆流很难察觉，朝歌也未曾想过，洛阳陈家会布下这么一个局，来针对他。
只是朝歌还没想明白，是洛阳陈家布的局，还是洛阳陈家某一位布的局？
“你打算怎么办。”
“洛阳陈家……会去一趟的，但是不是现在。”
朝歌直视陆远游那双清澈的双眸，低声道：“当晚你在装死么？”
“我……”陆远游一时语塞，然后又显得很是无奈，“那天晚上，我是注意到你洗髓出现问题了，我这不想去救你的吗，清与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跑到练剑峰去了。”
“既然有她在，那又怎么用得着我。”
朝歌还是盯着陆远游，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我跟她之间的因果关系。”
陆远游再也撑不住了，只得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是是是，那天晚上没救你，我的问题，行了吧？我应该先一步去救你，而不是让你那小媳妇跑到练剑峰去救你。”
“可是啊，你真以为这因果关系，有那么容易斩断？”陆远游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竟是有些发寒。
朝歌沉默不语。
因果关系，本就是世间最难断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连接着每一个人。
有时候，你只要遇见了一个人，那么你们之间，就会产生因果，而这个因果的大小，谁也说不准。
因果世间最难断。
陆远游继续说道：“这因果，想断也难断，就算是推演极致，算计那天道，终归还不是在因果循环里？”
“如果你真想断了这因果，你可以试着现在就去死，不过我觉得，因果太大，死了也断不了。”
朝歌没有搭理陆远游，只是安静地坐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不是要取剑吗？来，剑就在这，你取，取完剑去砍了那剑之域的剑道第一，你不就人生圆满了？”
“要我说，扶苏，你本就修不来那剑道，又何必如此强求自己，当年没有你那位师傅在大雪天救你，只怕是所谓的扶苏都只是一个冻死在大年初一的七岁娃娃！”
陆远游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是直接往青石上一躺，满嘴讥讽道：“我看，洛阳陈家算计你，没准就还有其他人算计你，你这会找个地方偷偷躲起来，也别碰那什么剑，我想个法子帮你……”
“陆远游，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练那剑吗？”
陆远游愣住了。
“因为我觉得，剑修很厉害，很帅，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我跟着师傅一路练剑。”
“可是练剑很苦很苦，我走了一路，也吃了一路的苦，所以你要我现在放弃剑道，那我以前吃的苦，又算是什么呢。”
“你们这些个剑修，书都没读多少，道理却是一堆一堆的。”陆远游冷声讥讽。
朝歌没有再搭理陆远游，他起身向那口古井走去，站在井边，望着幽深的井底，一言不发。
一个身着女子，此时悄无声息地站在朝歌身后，默默地注视着他。朝歌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俩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古井边。
一开始就选的是扶苏么？陆远游冷眼看着那个女子。
古井中有一把剑。
一把古剑。
知道这柄剑的人并不多，试图来取剑的人，也不多。
陆远游知道有许多来取剑的人，里面有许多来自其他大陆的传奇剑修，但都不曾取走这把剑。
因为这把剑有剑灵，只有剑灵所认可的人，才能取走这把剑。
那名女子，便是古井中这把剑的剑灵，同时也是这个破神洞天的主人。
陆远游能一直待在这个洞天内，是因为女子并不排斥他，而除此之外，能来到这个洞天的，除了剑之域的剑道第一，清与，也就只有朝歌了。
陆远游曾问过那名女子，她到底想选谁作为执剑者？
女子对此闭口不谈。
陆远游原本以为，她会选那剑之域的剑道第一，再不济也会选清与，但如今看来，竟是选了那扶苏？
女子站在扶苏身后，眼神柔和地看着他，轻轻伸手，搭在他的肩头。
“好久不见。”朝歌突然出声。
“嗯，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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