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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沉甸的厚土 > 第7章 一天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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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秋明的身体越来越差,陈荣升借机给镇里领导说让陈秋明回家休息吧,万一出了事村里担不起。

    就这样陈秋明彻底在家养病了。

    仨孩子都在上学,陈晓智没人看管,每天天不亮绒花把陈晓智往家里一扔,带着永鹏就下地干活了,中途还得回来喂喂陈晓智。

    陈秋明身体扛不住的时候,绒花半夜就得爬起来给陈秋明熬药。

    陈秋明有时候连看管孩子的精神也没有,绒花就只能把陈晓智背上下地干活。

    孩子又小又秃,远处看就跟背了个皮娃娃一样。

    没有什么奶水吃,孩子饿的在绒花后背哭一会,睡一会。

    孙翠霞几个在背后没少议论“这孩子就不该生出来,都去了卫生所又跑回来,早晚也是得还给阎王。”

    家里这种境况,把绒花忙的连抱怨的时间都没有。

    好不容易包产到户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土地,每天累个半死也心甘情愿。

    永芳和永英承担了所有的家务事。

    永进也懂点事了,放了学会到地里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绒花怕永鹏干活累的吃不好,让两个孩子炒点花生米给永鹏吃“芳,你们俩晚上炒点挂在房梁上的花生米,记住了,大哥不回来你们不许偷吃啊!”

    俩孩子一听高兴坏了,花生米可是轻易吃不到的呀“放心吧,妈,我们不会偷吃的。”

    永芳踩着凳子把挂在房梁上的篮子取了下来,一看只有盖底的一点花生米。

    永芳和永英毕竟还是个孩子,看着那点花生米没了主意。

    陈秋明刚喝完药躺下睡着了,也不敢去打扰,妈妈说让炒点,可具体没说炒多少啊。

    永芳拿着篮子问永英“永英,你说咱们炒多少呢?”

    永英端了个大海碗出来“姐,倒碗里量一下,每次炒菜不都是一大碗嘛!”

    永芳想想也是,用碗量着就有数了。

    篮子里的那点花生米倒进碗里正好满满一碗。

    永芳看着永英说“正好一碗,不留点吗?”

    永英边点火边说“这是咱妈特意量好了的,炒吧!”

    家里的灶台太高,每次做饭,俩人一个烧火,一个爬上灶台上面翻炒。

    永英一边炒,一边咽着口水“真香啊!油亮油亮的,真想尝一个!”

    永芳拿着烧火棍指着永英说“咱妈怎么说的?不许偷吃,等妈她们回来才能吃!”

    永英瞪了永芳一眼“我就是说说,谁偷吃了,我看你也馋了吧!”

    永芳嘴一撇“我才不像你和二哥呢!”

    天黑了绒花她们才从地里回来,永鹏摸了摸永英的头“小馋猫,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我闻着怎么这么香呢!”

    永英拉着永鹏往屋里走“大哥,今晚我们有花生米吃了,我和姐姐一个都没偷吃。”

    绒花洗完手笑呵呵的进了屋“我们永英不是小时候那么馋嘴了,我看看炒糊了没有!”

    绒花掀开桌上盖着的笼布,一下傻眼了,满满一大碗花生米!

    绒花一把抓住永英的手“篮子里还有花生米吗?”

    永英还在那儿高兴呢,没注意绒花的脸都变了“妈,篮子空了,正好是一碗,您留得太准了!”

    绒花连忙问永芳“芳啊,你们真的都炒了?”

    永芳看绒花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知道肯定是做错事了,吓得往院里跑“妈,是都炒了,每次不是都炒一碗菜嘛!”

    绒花的嗓音都变了,一手抓着永英,一手抄起扫把去追永芳“活祖宗啊!你们把我留的花生种子都给我炒完了啊,明天我拿什么种啊!看今晚我不打死你们俩!”

    永鹏忙把永英解救了下来,拦着绒花说“妈,炒都炒了,她们懂什么,您打她们也不能让花生米变成生的了,吃完饭我去别人家先借点,我早就想吃花生米了,就当今天改善伙食,累了一天了,您别再发火了!”

    绒花气的直跺脚“也怪我,我要是拿出来点就好了,这下可好,种子都给吃了!”

    陈秋明扶着墙从东屋走过来“干了一天活你不累啊?还有力气在这儿大呼小叫的,不就点花生米嘛!晓智都被你们吵醒了在那屋哭呢,快去看看孩子吧!”

    绒花把扫把往地上一扔,一边往东屋走,一边喊着“唉,没有一个省心的,告诉那俩不许多吃,看以后长记性不!”

    农村孩子吃完晚饭,唯一的娱乐,就是带着弟弟妹妹跑到村委会一起疯玩。

    永芳和永英也不例外,把刚才要挨揍的事全忘了,收拾完家里抱着晓智直奔村委会。

    村委会的院门口,一年前铺了一块水泥地,专门用来下乡放电影的。

    农村人足不出户,没几个见过水泥地,不放电影的时候就是孩子们的天堂,来晚了都没有地。

    永英人小胆子大,一来就硬挤到水泥地上,和一群孩子打成一片。

    永芳老实巴交的,只能在旁边抱着晓智看别人玩。

    晓智还不会站立,离不开人抱着或是背着。

    永芳也想踏上那块水泥地玩会儿,可永英没有要来替的意思,疯的满头大汗。

    永芳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突然把晓智举得高高的大喊一声“你们想不想看我能把我妹妹从前面扔到后面接住!”

    水泥地上疯玩的孩子停住了嬉闹,冲着永芳喊着“别吹牛了,你要是能接住,我们就把这块地让你也玩一会儿!”

    永芳借机挤上那块水泥地“你们都闪开,给我让点地,今天让你们看看我是怎么接住的。”

    孩子们呼啦给永芳腾了块地“来,我们都等着呢!”

    永英挤过来拉着永芳的衣袖说“你什么时候扔了又接住的?要是把妹妹摔坏了,看妈怎么收拾你!”

    永芳心里也打起鼓来,心里想晓智这么小,抱着都没什么感觉,平时扔过枕头能接得住,晓智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接的住。

    大话放出去,也收不回来了。

    永芳偷偷掂了掂手里的晓智,心里想“没事,跟枕头差不多沉,能接得住!”

    永芳深吸一口气,把晓智从前面往头上一扔,两手赶紧往后一背,想从后面接住往下降落的晓智。

    只听“噗通”一声,晓智直接掉在了面前的水泥地上。

    就听晓智“哇”的一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所有的孩子都吓傻眼了,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晓智。

    永芳也吓傻了,永英反应的快,先踢了永芳一脚,弯腰抱起了晓智,指着永芳的鼻子“让你逞能,妹妹都让你摔死了!”

    永芳一下清醒过来,伸手就抢永英怀里的晓智“快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看是不是没气了!”

    孩子们不懂得心疼,刚才还都看傻了,这会都指着永芳说“看吧,吹牛了吧!没接住吧!摔死了吧!”

    永英把晓智往永芳手里一塞,追着一群孩子骂“都滚蛋!你们不起哄,我姐能扔吗?再胡说八道我给你们拼了!”

    所有的孩子一哄而散“吹牛大王!吹牛大王!”

    永芳一边哭,一边拍着晓智的后背“妹妹,你醒醒!你哭一声啊!你别吓唬我呀!”

    永英跑过来又把晓智抢了过来,一把把永芳推倒在地。

    永英也吓坏了,抱着晓智一边晃,一边哭“妹妹,你快醒醒!你要是死了,妈非把我们俩打死啊!”

    路过的一个中年人听见孩子哭跑了过来“孩子,怎么了?你们哭什么?”

    永英举着晓智说“叔叔,你救救我妹妹,她刚才掉在水泥地上没声音了!”

    中年男人忙接过晓智,摸了摸心跳,把晓智轻轻的拍打了两下,晓智终于“哇”的一声哭起来。

    永芳和永英赶紧围过来“叔叔,我妹妹活了是吗?”

    中年男人笑了一下说“你们是怎么看孩子的?都把她摔晕了,以后可得小心点,这么小的孩子可不禁摔!快抱着回家吧,让你妈给叫叫魂,可别吓着了!”

    永芳和永英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接过晓智,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出的往家走,就怕把晓智再吓晕了。

    永芳哆哆嗦嗦得对永英说“妹妹,回家别说我把晓智给摔了,我以后都听你!”

    永英聪明,这个事不用说也得瞒着,要是说了俩人一个也跑不了。

    永英“哼”了一声“行,这次我给你瞒下来,我以后有做错的事,你也得替我担着点!”

    俗话说,祸不单行。俩人一路紧盯着怀里的晓智,偶尔抬头看看路,眼看拐个弯就要到家了。

    一辆拉满粮食的马车从东边急驶而来。

    三匹马拉着一大车粮食,等驾车的大爷发现了三个孩子,用尽了全力也拉不住三匹急使的马“孩子们快躲开,快躲开!”

    永英和永芳抬头一看,马车已经快到跟前了,路又窄,旁边就是水沟,想躲都来不及了,本能的反应把手里的晓智扔下就往沟里跳。

    晓智孤零零的躺在路中间。

    驾车的大爷嗓子都喊哑了“畜牲,快停下!快停下!”

    眼看着马车要从晓智身上碾过去,中间的头马突然跪了下来,晓智就躺在马脖子下面,直愣愣的看着上方的马头。

    绒花在家就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和永芳永英的喊叫声“晓智,晓智!你快爬过来啊!”

    绒花心里咯噔一下,扔下手里的东西就往外跑“永芳,永英是你们在喊吗?”

    永鹏也赶紧跟了出来。

    绒花慌的腿都软了,踉踉跄跄的顺着声音跑到路口,眼前的一幕让绒花吓得瘫坐在地,连滚带爬的到了马车前。

    驾车的大爷看不到马前面的晓智,坐在车上都不知道下车了,嘴唇直打哆嗦“这下坏了,这下坏了,这孩子怕是没命了!”

    绒花爬到跪在地上的那匹马跟前,看见晓智毫发无损的躺在那里。

    绒花小心的把晓智抱起了,对着那匹马连磕了三个响头“菩萨保佑!菩萨保佑!马儿呀!你可是救了我的孩子呀!”

    永鹏也跑到了跟前,赶紧把绒花扶了起来“妈,快起来,别让马车再碰到你!”

    驾车的大爷这才回过神,慌慌张张的从马车上跳下来“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孩子让马给坐死了呢!老天爷保佑,这孩子命可真大,这一车粮食要是从她身上碾过去,十条命都没了,孩子没事就好,快抱着回家吧,我还得去交公粮呢!”

    绒花这才发现路沟里还有俩,永鹏一手一个拉了出来。

    永芳和永英吓得一个劲的说“妈,妈,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抱着妹妹跑不动了!”

    绒花那还会责怪俩孩子,哭着把仨孩子搂在怀里“不怕,不怕,妈不怪你们!没碰着你们就好,你们今天算是都捡了条命!”

    绒花把晓智往永鹏怀里一塞“永鹏,你带着她们仨回去,我去拿点东西喂喂这三匹救命的马!”

    “大叔,您等我一下,千万别走啊!我回家拿了东西就来!”

    绒花回到家,把那碗花生米全端了出来,刚才吃饭的时候没舍得吃,一人就吃了了十几粒,碗里还是满的。

    绒花走到马儿跟前,一边念叨,一边喂“快吃!快吃!你们救了我的孩子啊!你们这是通了人性了!”

    驾车的大爷走过来了,一看绒花喂的是花生米,眼睛瞪的溜圆,连忙伸手阻拦“永鹏妈,这人都不舍得吃的东西,你拿来喂畜牲?快端回去,拿点干草来就行了!”

    绒花推开大爷的手“大叔啊!它们不是畜牲,给它们吃什么都抵不上这救命之恩,您就让我喂吧!”

    陈晓智又躲过了人生中的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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