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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铮经常在阿弥的房间中枯坐一夜,他看着阿弥的钢琴,看她读过的书,有一本还夹了书签,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翻起。沈铮觉得很痛苦,他们阴阳两隔,他怕阿弥在那边受欺负。
“我会养好我们的孩子,我要让他平平安安的,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老病死,让他按部就班,让他衣食无忧,看他娶妻生子,我会护着他,阿弥,我会好好做的,你等等我……”
沈铮求问了一个大师,大师说他杀孽太重,让他少动杀心,于是沈铮发誓再也不杀人。
可是今天的沈铮只觉得痛苦,压抑了太久,他想酣畅淋漓的打一场,其实沈铮第一天来浣城的时候,就发现有人在这里盯梢。赵功成也并没有离开浣城,他揪出了那个隐藏者,是方籍。
方籍,这是一个很熟悉的名字。沈铮觉得很兴奋,他想着这应该是一场鏖战,他暗暗兴奋,等待着那一天。
但是这一天根本就不好玩,这个叫方籍的,太弱了。沈铮准备了十成的力气,但是只用了四成,他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觉得很不爽,太不爽了,他没有尽兴。
他站在原地,像一只困兽。他控制不住自己想杀人的欲望。他环顾四周,看到那个瘫软在地的司机和一旁的方籍。他内心很躁动,他在想,真的有神明吗?
赵功成发现了沈铮的不对劲,他舔了舔嘴唇,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失控的沈铮了。
“爷,我和你打。”赵功成犹豫了很久终于站了出来,沈铮的这股火不泄出来,今天真的会出人命。
听到此话,沈铮抬起头,死死的盯着赵功成。赵功成活动了一下手腕,脱掉外套,露出一身的膀子肉。
其实从体型来看,沈铮根本不是赵功成的对手。但是双方飞快的靠近,只是第一招,赵功成就被沈铮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并不是因为沈铮是老板,赵功成是下属,所以赵功成刻意让着他。
赵功成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人,他面前的这个人,是不知疲倦的人间杀器,只会越打越兴奋。他从一开始就打足了精神,拿出了十成的力气。
或许这种事情也要讲究天赋吧。赵功成是一步一步练出来的,而沈铮好像天生就知道如何去击碎一个人。
沈铮把赵功成从地上拉起来,待赵功成站稳,他一拳狠击赵功成的门面,赵功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只是伸出手臂格挡了一下,沈铮的拳头很重,赵功成觉着自己的手骨都要断了,他踉跄的向后退了几步,勉强站住了。
其他的小弟看着沈铮和赵功成,一个个噤若寒蝉,这场面真的是太暴力了,纯粹的力量和生死对决,他们虽然看着很胆颤,但是却忍不住去看。挥拳的沈铮,他的一举一式,都是那么的流畅,浑然天成。
只是再这样下去,赵助理会被打死吧。其中几个能说得上话的小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要不要上前拉。但是这情况,谁敢上去啊?这上去,非死即伤的。
“够了。”很轻飘飘,很冷静的一句话,带着深深的无力和无奈,沈明舟撑着一把黑伞,从尽头走来。众人抬头,这才发现天空已经下起了细蒙蒙的小雨。
沈明舟和这混乱的菜市场格格不入,或者说和他们这一群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沈铮收回手,眼中还是赤红,他嘶哑着声音说:“你怎么来了?”
“你来浣城,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沈明舟将伞举到沈铮的头顶,为他遮挡住如丝细雨:“去医院吧。”
其实沈明舟像阿弥也没有什么不好,他就是轻描淡写的两句话,沈铮心中所有的愤懑,躁动,空虚就都抚平了。
但是那情绪并没有消失,它从沈铮的身上转移到了沈明舟的身上。它提醒着沈明舟,他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他也不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沈明舟沉默着,把伞大部分倾向沈铮。他们一起走过细雨飘零的街道,走到霓虹闪烁的深处。
“你应该知道,我什么都不会说吧?”方籍被五花大绑,而赵功成坐在他对面用手机一下一下敲着掌心,爱说不说,老子现在带着工伤审你,我还一脑门官司呢,你摆什么宁死不屈。
“当初电话里不是挺横的吗?我以为你怎么也能扑腾两天呢,这么快就被抓了。年轻人不要太气盛。”赵功成站起身,拍了拍方籍的头,像摆弄小狗一样。
方籍努力偏头,想躲过他的手,赵功成恶作剧一样,非按着他的头一顿好揉:“你这小孩,怎么还是这么倔?”
今天负责审讯的不是赵功成,他本来该在医院躺着呢,但是想了想还是跟着来了,其他人他没叫进来,只是让他们在外面等着。
赵功成蹲下身子,视线和方籍平视:“你说了吧,知道什么都说了。”方籍别过眼:“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小孩,油盐不进是吧。”赵功成站起身,气急但也只是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小孩被打的浑身没有一块好肉,他下不去手:“你跟的那一家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卖命。”
“混江湖,当然要讲规矩。”方籍梗着脖子,嘲讽的看着赵功成,他的这副表情,赵功成可太熟了,赵功成以前还在街上当不入流的小混混的时候,就看见方籍这副表情,只是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屁孩儿,一身破破烂烂,脸上也脏兮兮的。
一转眼,那个小屁孩长这么大。
“你这种人,这辈子也当不了大人物。这辈子都是给别人打工的命。”方籍还是那副嘲讽的表情,看着赵功成:“你知道,如果我抓到你,我会怎么做吗?”
“我会一根一根敲烂你的手指,用长长的钉子钉进你的脚趾,如果你还不说的话,我就用老虎钳子一颗一颗拔掉你的牙。”方籍的表情有些狰狞,赵功成看着眼前这个人,这个人曾经杀了他的兄弟,他嚣张的声音在电波里回荡,赵功成那时候也对他说,不要让他抓到他,如果赵功成抓到他,他会杀了他。
现在,赵功成真的抓到他了。他狠狠的揉了一把小孩儿的头,把房门关的震天响。方籍看着赵功成离开的背影,在后面高声大喊:“怎么了?当大善人很上瘾吗?你装什么啊?虚伪的让我想吐。”
赵功成站在门外的走廊中,倚着墙抽了一根烟,他看着窗外,夜色正阑珊,他吐出那口烟,觉得头很疼。
“看好他。”赵功成又深吸了一口,然后转身离去,他的手臂很疼,被沈铮重击之后,肌肉一直在震颤,刚才差点没点上烟。赵功成要去医院。
赵功成在医院的病房睡得模模糊糊,突然电话铃声响起,他从睡梦中惊醒,身上痛的好像错了位儿,他呻吟了一声,拿起手机。
是帮派里的兄弟打过来的,对方的声音急切:“助理,你快来吧,昨天的那个人不好了……”赵功成的头脑瞬间清醒,他急匆匆的从病床上跳下去,下楼开车。
到了看押点,原来轮流换岗的兄弟都围在外面,赵功成皱了皱眉,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想,但是他没说话,只是顺着走廊往前走。
房门没关,赵功成看到了方籍,他的前衣领上有好多的血,嘴巴血肉模糊,他咬舌自尽了,赵功成的脑袋轰的一声,觉得自己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抓过离得最近的兄弟,咆哮的问他:“他妈的,这是怎么回事儿?我不是告诉你看好他吗?送医院,现在立刻,马上送医院。”那个兄弟被他吓得不轻,整个身子抖得如秋天的落叶一样,但还是摇了摇头:“已经……已经死了。”
赵功成松开手,比那个兄弟更先一步瘫坐在地上。
从几年前,赵功成知道黑道上出了方籍这一人的时候,他就在想,到底是不是因为我的问题呀,是因为我,那个小孩儿才会变成这样。
当他在当不入流的小混混时候,在他仗着自己的一身蛮力满大街受保护费的时候,那个小孩儿就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用很崇拜的目光看着赵功成,虽然只是一个小孩儿吧,但是那种目光还是让赵功成觉得有点飘飘然。
于是赵功成加倍的炫耀,他更加的争强斗狠,他跟那个小孩儿说,在这个世界上混,你得有这个,他抬起手臂,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看着小孩儿满眼的信赖,觉得开心不已。
后来赵功成像一条狗一样,被人家打的只剩半口气,坐在自己家的楼道下,他又看到了小孩。血液的流失让他有点头晕目眩,他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看见小孩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因为这血腥的场景露出半分的畏惧,相反的,他的目光中闪动着兴奋,跃跃欲试。
赵功成突然觉得,他错了,他把一个小孩儿引入了歧途。他并没有很强的道德感,但是这个小孩不行,这个小孩儿,他曾经那么崇拜的看着他,这个小孩是第一个如此依赖他,如此信赖他的人。
那时的赵功成头脑空空,四肢简单,是人厌狗嫌的货色,这个小孩是第一个心甘情愿的当他的追随者的人。赵功成觉得,自己不应该给他当一个这样的偶像。
这个小孩应该有一个正面的偶像,他应该去做一些正事,而不是和他一样,最后被人像野狗一样打一顿,在楼道里苟延残喘。
赵功成养好了伤,拿着课本去找小孩。小孩翻了两页,用嘲讽的目光看着他,冷哼了一声。之后的很多次,赵功成去找他,小孩都是那副表情。
直到那一次,小孩杀了他的父母,一把火烧掉了他的家。赵功成看着警方的通缉令才知道,那个小孩儿原来已经15岁了。怎么可能?他看起来那么瘦,那么小,病殃殃的像一条小狗。
赵功成喝醉了酒,满大街的撕通缉令,醒酒之后,他决定,既然要混黑道,那就好好混,不要当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如果不混,那就好好的做个小买卖。
赵功成本来真的做了小买卖,但是下了海的人怎么能那么轻易的上岸?字典上有改邪归正,但人心中没有。
于是赵功成接着在道上混了,他加入沈帮,然后打打杀杀到现在。赵功成已经很少想那个小孩儿的事了,但是他没想到,最后他们会以这种方式见面,也没想到最后他们会用这种方式别离。
赵功成抿着嘴看着面前的小孩,他皱着眉,努力的瞪大眼睛,觉得他应该是不想流泪的,但是眼泪还是打在了手背上。
“你这个小孩儿,为什么就是那么的倔?”赵功成抬手,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脸,凉凉的。
赵功成找到了孙香,他觉得如果那个小孩儿在世界上还有牵挂的人的话,那应该就是孙香。
孙香推开门,赵功成一大早就来了,她才刚起床,没有化妆,一脸的老态,但是态度还是蛮横的:“他妈的,你敲什么敲呀?大早上的来找嫖,老娘早就不干了,滚远一点,真他妈晦气。”
孙香以前是个站街女,看赵功成是个陌生面孔,而且长得也不像什么好东西,以为是以前的嫖客看到自己了,找上门来。于是没给什么好脸色,直接开骂。
“我是方籍的……叔叔,他让我把这个给你。”赵功成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背面用便利贴写着密码,那里面有五十万块钱。
女人接过钱,露出和小孩一样嘲讽的表情:“这是他让你给我的。”女人扬了扬银行卡:“你知不知道,他的钱全在我这里?他就是出门买包烟都得问我要钱。”
“他死了吗?”女人掖了掖头发,很平静的问。赵功成点了点头。女人站在原地,眼睛向上看了看,舌头轻轻的顶着右脸颊内侧:“行,知道了。”
女人关上门,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她的力度有些大,墙皮掉落了一层。
孙香前经常在天台上喝酒,她从天台往下看,觉得这么跳下去肯定能摔死,但是她从来不跳,她怕后悔。
她听人家说了,从跳楼到落地是有一段时间的,如果中途后悔了,你又没办法逆天改命,真的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摔死,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孙香现在的房子在九楼,她飞快拉开飘窗的窗户,往下面看了一眼,能摔死,这个高度肯定可以摔死人。
但是孙香还是不敢,她一辈子过的很苦,眼泪都流干了。坐在飘窗上,双脚悬空耷拉着,荡来荡去。
孙香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觉得自己很没用,她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狗日的老天爷,我操你老母。”
然后,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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