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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爱国心中狂跳，但是嘴上犹自逞强，自前秦起，匠人们都会在自己所做的器物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初时是因为秦律强制，以便器物追责，到了后来，就变成了名家款识，好让自己的杰作流传千古。
“哦，那你再看另一边吧。”秦止敷衍道。
他的心思早已经铺在茶台上摆开的吃食上，这会儿正拿着六必居的黄酱往手擀面上浇，翠青的黄瓜跟白嫩的豆芽配在上面，让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赵爱国依言再度翻看俑人的左脚。
“秦”！！一个隶书的“秦”字让赵爱国如遭雷击，他的手再也抓不住俑身，“啪”地一声，那个制作精美的陶俑跌在青砖地面上，碎成了几瓣。
“哎，这八万就听个响儿，太不划算了！”
秦止语气里满是戏谑，并没有丝毫安慰的意思。
学艺不精，打了眼，又岂能怨得了旁人？！
赵爱国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
损失的钱到是其次，他原本在鬼市上是花了八万块钱买下的这尊骑士俑，但是回到研究院大伙一通恭维，让他有些飘飘然，索性对大伙报价五万，让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大漏，被他捡了回来。
尽管有人对这骑士俑的价格有疑，但是鬼市上从古至今捡漏的传奇不断，骑士俑上的颜料又经过了最权威的的碳十四测定，研究院的国宝级陶瓷金石鉴定专家魏钦魏老，因为这尊骑士俑，亲自拍板向院里申请一百万的经费，专项收购这些散落在民间的珍宝。
现在，恐怕经费申请材料都已被批准了！
赵爱国心里一阵冰凉，自己的名声完了，做了一辈子陶瓷研究，竟然真的在阴沟里翻了船，以后还怎么待在研究院？！别的同事会怎么议论他？！
“秦止……秦止！！”
他失魂落魄地喃喃着。
“这老头儿怎么了？东西是假的也没必要摔了吧，放地摊也能卖个千儿八百的呢！”王墨嗦了一口面条问。
“人家做学问的，受了刺激摔个东西发泄一下，正常的很！”秦止吃饭的样子很斯文，一点不都像不积口德的样子，他抬头望了赵爱国一眼，“麻烦走的时候，把碎片打扫一下，还有，鉴定费的话，你可以手机支付。”
赵爱国的缓缓抬头，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冲向秦止伸手就去扯他的衣襟，秦止抬左手一挡一推，又把赵爱国推回到椅子上去了。
“好好说话，动什么手！”秦止皱眉。
“我想明白了！你们串通好的！你们是个精心筹备的诈骗团伙，专门真对我们这些专业人员行骗！”赵爱国的眼睛变得通红，“你们就是在玩仙人跳，我想起来了，前两年你们是不是还用假的陶俑，骗了国博和陶博的专家，花了数百万买了一批假陶俑？！”
“喂喂！这黑锅可别往我身上扣。”
秦止不怒反笑道：“我只是当年刚好在洛东，见马方城正在教他儿子做活，就随手做了个玩意儿，为了不让他们骗人，我才落了自己的名款，谁想到他们还当个尖货给卖了！这……也算你倒霉吧！”
“爹，你的手艺真好！”王墨在一旁拍马屁，“做的东西连什么碳十四都整不明白了，您是我的偶像！”
两人不要脸的一吹一捧让赵爱国彻底抓狂，但长久以来的的涵养让他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他攥着拳头呆了半晌，突然长叹了一声，转身出门而去。
“喂，怎么不打扫卫生！”王墨嚷道。
这满地的碎片泥土，都呛进了砖缝里，打扫起来肯定费事的很。
赵爱国就像没听见似的，脚步不停，很快就消失在了街上的人群之中。
“爹，这钱怎么办？”王墨已经吃完了饭，拿着桌上的存折翻着，“我看这老头儿的情况，恐怕他儿子做不成你徒弟了呢！”
秦止刚吃了块驴打滚儿，正在掸衣服上的豆粉，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道：“你先把垃圾扫了去。”
王墨点头，随手就想把存折塞进自己口袋。
“放下，你有密码吗？”秦止笑道：“万一人家挂失了，你去银行小心人家把你当小偷给抓了！”
“不会吧！”王墨撇嘴，“那么老实巴交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龌龊的心思。”
“少罗嗦，我这里可不留好吃懒做的人。”秦止又说。
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
王墨老老实实放下存折，拿了扫把认命地打扫起来。
等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是将近五点。京城冬天夜长天短，太阳已经转过了树梢，西天边已是一片薄暮的红光。
琉璃厂街面的上店没有夜市的习惯，一般傍晚六点就全部关门谢客。
秦止的观止居更是如此，店铺的位置本就在背街小巷，天一擦黑，屋里就一片晦暗不明，王墨想去找电灯开关，却被秦止拦住。
“下班了，明天早上十点半再过来。”
“啊？”王墨呆了一呆，“不是包括食宿的么？”
她本以为秦止会让她住在店里，因为她家杭州的铺面就是一楼营业，二楼是仓库也兼伙计的住处。
“从这里出去往西走，南新华街上有如家酒店。”秦止走到屏风后的嵌螺钿立柜前，拿了一叠钱出来丢到王墨面前的桌子上，“去前台，说包月，应该还有优惠的。”
“不是吧，爹！！”
王墨没想到秦止会来这一套，她可没打算住酒店！她对秦止非常有兴趣！她觉得秦止身上满都是迷，不光对他们临安王家的事儿摸得门儿清，对古董的鉴定竟然也是精准无比，被当做普通包装的明朝鬼工匣，通过专家鉴定的北魏赝品俑……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怎么可能比拥有几十年经验的专家更有眼力？！
“我不走！酒店不安全！我身上带的都是宝贝，不能便宜了小偷！！”王墨耍赖，烂泥一样瘫在地上。
“就你那点破烂，哪个不长眼的会去偷！”秦止不理，将钱塞进她的口袋，揪了她的后脖领子拎出门槛，丢在街面上。
“那也不行，我一个柔弱的女生，万一半夜里来了色狼怎么办？住酒店毁我名声！”王墨眼珠一转，想出了个更加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没想到秦止像听了天大的笑话，嘴角几乎翘到天上，“名声？你一个当街抢食的街溜子，还在乎名声？！你们王家的名声恐怕早让你毁得差不多了吧！你若是在乎自己的名声，怎么敢在陌生人的铺子里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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