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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防队长被朱东林的一惊一乍也吓了个够呛，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等他看清那老虎之后，登时气的哭笑不得。
“老朱，我看你真是喝酒喝大了吧！”他把朱东林从地上扯了起来，拖到那所谓的老虎面前，“你说这老虎能把你扑倒？！”
朱东林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去，那的确是一只老虎！不过，是一幅古画上的老虎，似捕猎之后，心满意足地沿着嶙峋的怪石朝山上走去，回头的眼神虽然慵懒，却似在恶狠狠地警告观者，等下次老子再下山，你们就死定了！
“一只画上的老虎，就能把你们吓成这样？！”联防队长摇头鄙视，不过，他仔细端详那画上的猛虎，画得真是传神之极，若是在黑夜里突然看到，真能吓人一跳。
这位队长在琉璃厂工作了十多年，虽然不是做这一行的，但是每天耳濡目染也算是见多识广，他竟然在这幅猛虎归山图上发现了一行瘦骨嶙峋的题拔：唐吴道子笔，以及几方压印，有一方双龙印章让队长有些恍惚……
“‘唐吴道’？那是谁？”这位队长心里思索着，却没忘记自己的职责，转头问朱东林，道：“看清楚了没？这是一幅画而已，虽然画得像，但它就是一幅画！难道画里的老虎能跑下来扑倒你？这一天天的，喝多了就闹事，我倒是想问问你，没事儿往人家店里跑什么！！”
“我，我们追小偷！”
朱东林按照自己事先想好的借口应付着盘问，他心里也一阵迷糊，难道自己是真的喝大了，看花了眼？！真的是被这画里的老虎吓得自己跌在地上了？
“小偷？小偷在哪里？”联防队长的职责就是治安，听说有小偷，自然警觉了起来，不过，看了看这屋里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被翻动破坏的痕迹。
“可能，趁乱跑了吧！”其他两人圆谎，却一人指了一个方向。
“你们到底有谱没谱？！”联防队长有点烦，他们要巡逻的地方可不止是东街这一处，他转身问秦止道：“老板，你看看店里有没有什么损失？”
秦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难得的没有开口勒索，他困得要死，一点都不想跟面前这些人纠缠，“没有，没有，麻烦大家了，如果没事，我就关门睡觉了。”
这观止居的墙上，原来挂的是一幅徐渭的《竹石图》，文雅风韵有余而戾气不足，所以上次马仁杰的那伙人才能趁着秦止梦魇的时候，闯进屋子来绑了他。
痛定思痛，秦止干脆把二楼库房里的这张《猛虎归山图》给翻了出来，挂在中堂上，没想到晚上就真的抓到了心怀不诡的朱东林他们。
秦止挺满意。
联防队长一看，人家事主都决定不再追究，那他也懒得多事，招呼了队员们收队，打算接着去街里巡逻一趟。毕竟朱东林他们咋咋呼呼地说有小偷，万一真的有人没钱过年铤而走险，这街上的东西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古物，出点什么状况联防队的年终奖金，恐怕就要泡汤了。
眼见联防队的人列队走完，观止居也熄了灯，朱东林几人这才灰溜溜地躲回到杨胖子铺子里。
“你们看到没？”
趁着杨胖子回里屋换尿湿的裤子，朱东林对两个同事道：“观止居中堂挂的那幅猛虎图，有个题字好像是瘦金体的！”
朱东林也是个懂行的，他也仔细端详了那幅差点把他吓破胆子的老虎图。
“我们哪还敢看，吓都吓死了！”另两人道。
“还有双龙印和天下一人的款，题拔是‘唐吴道子笔’，那是宋徽宗收藏的吴道子的画吧！！”
朱东林眼里的贪婪已经再也藏不住了，“那可是唐代的画圣吴道子呀！！他的真迹现在也只有小日本抢走的《天王送子图》和徐悲鸿纪念馆的《八十七神仙卷》了……这小小的观止居，怎么会有这种真品？！”
“朱主任，你咋这么肯定？那画说不定是假的呢！”一个同事摇头。
“假的？！”朱东林撇着嘴，拿起桌上还剩下半杯的酒，“嗖”地嘬进了嘴里，然后才说道：“你们听说过卧虎桥么？”
两人同时摇头，他们不过是两个混日子的老百姓，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听故事。
“传说吴道子在许州小西湖的石桥上画了只老虎，”朱东林夹了一筷子铜锅里已经煮得有些老的羊肉，丢进韭花酱里，“你们知道怎么了？”
两人再次摇头。
“那老虎每天晚上都会活过来，在桥上走来走去，吓得人都不敢上前去！”朱东林把肉塞进嘴里，“你说，跟咱们今天遇到的这稀奇事儿，像不像？！”
朱东林可不认为今天晚上的这件事，是自己喝多了出现的幻觉，他听过许多老辈子的收藏家说过古画有灵的传说，就例如这位画圣吴道子，也叫吴道玄，华夏大地上每一位能被称为“圣”的人都拥有惊世骇俗的成就，书圣王羲之，医圣张仲景，诗圣杜甫，还有这位画圣吴道子，他们的每一副作品都会有一段脍炙人口的传说。
由于落款题跋印章这些能证明作者身份的印迹，是由宋代之后才开始出现，因此前人的画作几乎都不做落款，能流传下来的画作或是后人的摹本，或是有传承有序的脉落，吴道子传世的作品极少，更多的是那些自古流传至今的传说。
朱东林讲的这段“石桥画虎”就是画圣无数传说中最有名的一件。
“像！”这次，两位同事终于同时点了点头，问道：“主任，那咱们，还是别去找他麻烦了吧！”
“不找他麻烦？！”朱东林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冷笑，“他一没权二没势，租个这么破的地方，手头却有这么好的货，他配么？”
“朱哥说得没错！”
杨胖子这时也已经换好了裤子重新回到桌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那个姓秦的要怪，就怪他有那么多让人惦记的好货吧！”
朱东林嘿嘿地又一阵冷笑，杨胖子与他两人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同时举起了酒杯。
既然晚上属于传说时间，那人间的账就白天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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