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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宋然商量过了，就不办酒了，选个日子，我们自己家里人去饭店吃个饭，这事儿就算定了。”我爸说。
“你不办酒？不办酒算怎么回事儿？这别人问起来我脸放哪儿搁？”爷爷抬高声音，“你是不是要去做倒插门？”
“爸，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去做人家的倒插门。我和宋然都说好了的，结了婚，我们另外租房子住。”我爸急得赶紧解释。
爷爷这才不吭声了。
“这进了城，哪里是你说了能算的。”奶奶说着哽咽起来了，“你还把蓝和米珠丢家里，我和你爸老了，自己都顾不住，还要顾你两个大的。好好的地不种了，要跑去城里。今年田里的收成也算可以了，你就这样什么都不管了……”
“妈，我不是不管你们了。我每个月会给你们生活费，蓝和米珠的学费也不用你们去发愁，我会想办法。”我爸的火也上来了。
“爷爷，奶奶，我同意我爸的决定。”我赶紧开腔帮忙打圆场，“开年后我爸把家里的地都转租出去，一年下来，收租的粮食肯定够我们一家人吃。而且，我和米珠不用你们照顾，我们这么大了，什么活儿都会干。”
“我也同意大伯的决定。”一旁的沈米珠也大着胆子表了态，“我和蓝都大了，大奶奶，大爷爷，我们可以照顾好你们的。”
爷爷起了身，他走到灶膛后面拿过了水烟壶，然后就出了厨房。剩下奶奶，她也就不敢多说话了。
我爸没有了胃口，也从兜里掏出了纸烟卷了起来。
沈米芸和沈明山听着爸爸要带他们进城，他们已经喜上眉梢。要不是气氛不对，两个人肯定就欢快地撒起野来了。
年夜饭吃得不欢而散，我爸的烟抽到一半时也起了身。随后我和沈米珠把奶奶扶回了房，进去时，我看到我爸坐在爷爷床边垂着头，房间里的气氛很凝重。
奶奶躺好后，我和沈米珠就逃也似地跑回了厨房。
“蓝，大伯他真的要和宋阿姨在一起哎。”沈米珠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喜。
“米珠，我爸不带我们俩去城里，你难过吗？”我问。
沈米珠摇了摇头：“我不难过啊，你在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你要是留在这里，把我送进城，我才害怕呢。”
我狡黠一笑：“米珠，你相信我，最多等到我们小学毕业，我们就能进城。”
“真的吗？”沈米珠一脸狐疑。
“你等着看吧。”我走到饭桌旁开始收碗。
“宋阿姨会不会……到时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沈米珠脸色苍白起来。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能答应吗？”我瞪她一眼。
“我就是有点儿担心，我总觉得宋阿姨不太喜欢我……”
“米珠，你不许胡思乱想的。宋阿姨哪里表现出来不喜欢你了？我们俩成绩好，她都表扬过。你不要犯疑心病。”我还要说她几句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米蓝，米蓝。”惊慌中带着压抑的喊声传来，随着喊声，一个人一头就冲了进来。
我吓得够呛，沈米珠尖叫了一声就躲到了我身后。
“沈晓红！”我看清来人后惊叫起来，只见沈明红披头散发，左脸上一道清晰可见的巴掌印。
沈晓红先是扭头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人追来，她这才转回了头。见我和沈米珠吓到了，她局促不安的。
“米，米蓝。”
“我的妈呀，你可真是吓死我们了。”沈米珠从我身后探出头来，看到沈晓红脸上的巴掌印，她怔住了。
我拍了拍胸口，嘘了一口气后我指着她的脸：“你这脸谁打的？”
“我爸。”沈晓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你爸为什么打你呀？”沈米珠惊问。
“因为我嘴馋，吃了鸡腿，我婶子说女的不能吃鸡腿，我哥都没吃，被我吃掉了。我爸就很生气，甩了我一巴掌。”沈晓红说这几句话时昂着头，带着一种愤慨和一种不得不认命的屈辱。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别说沈晓红了，就连我家，逢年过节杀只鸡，那鸡腿也是往沈明山碗里捡，他可是金贵的男孩子。女孩子算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吃鸡腿？
我叹了口气，道：“晓红，我给你热点饺子，你吃点儿吧。”
沈晓红摇了摇头：“我不饿，米蓝，我来就是想告诉你。我过完年就不去读书了，我去拜师学裁缝，我再也不回这个家了。”
“不读书了，你还这么小。”沈米珠下意识地看向我，“蓝，这要怎么办啊？”
我哪有办法？自己家的事情都没有话语权，别人家的事情更加轮不到我说话啊。我能怎么办？最多也就是热几个水饺给沈晓红吃饱一顿。
“晓红，你别难过，来，你坐下。米珠，你快烧火，我把饺子热一下。”我吩咐道。
“我不饿。”沈晓红看着灶台旁一大碗芋饺咽了咽口水。
“不饿也尝尝我的手艺啊，这可是我包的。”我硬把她拉着按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沈晓红绞着衣角，垂头看着地板。
十来分钟的时间，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芋饺端到了桌上。沈晓红有点儿不好意思，在我的一再催促下才动了筷子。
嘴上说着不饿的人，饺子进了嘴，她就开始狼吞虎咽了。一大碗饺子，很快的，沈晓红连汤都喝完了。
“是不是很好吃？”我把她吃过的碗拿到灶台旁清洗。
“嗯，太好吃了，比我婶子包的好吃一百倍。”沈晓红吃饱喝足了，脸上又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
外头的鞭炮声开始密集起来，沈晓红看着门外的黑暗发起呆来。
沈米珠轻轻碰了一下我，附到我耳边轻声问：“晓红这是不想回家，打算在我们家过夜了吗？”
我也摸不准沈晓红的来意，但看她的架势，很有可能她今晚是不敢回家了。
“晓红，天这么黑，你出来也没拿手电筒吗？”沈米珠试探着问她。
沈晓红绞了半天衣角才看着地板低声说：“米蓝，我，我今晚能在你这里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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