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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谭龙绝对没有想到，天色方才入夜，这场大雨尚且未有停歇的迹象，陆离的联络就已经到了。
强忍着心里的错愕，谭龙解开玉简的禁制。
“侯家可有为难你？”
陆离的声音缓缓响起，先是关心了一下谭龙的现状。
谭龙闻言，嘴唇动了动，看向外面闪过的身影，心里骤然一凛。
就知道侯家没有安好心！
那些送到他身边的美貌侍女，看来都是侯家的耳目，就是用来监控他到底有没有跟外界联络的。
“不说话，身边有耳目？”陆离笑了一声，“不用紧张，让他们听，毕竟这件事情，还需要侯家来帮忙。”
“大人这是要动手了？”
谭龙眼神微变。
“差不多吧，本来想让你给侯八爷传递一个消息，不过既然有耳目在，那就别费事了。”
“告诉你们八爷一声。”
陆离的音量提高几分，吐出四个字：“时候到了。”
外面的身影凝滞了片刻，最后悄然闪没，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谭龙本想趁此机会再跟陆离询问几句，结果陆离却什么都没有说，就切断了玉简的通信。
他怔了怔，看着已经光芒暗淡的玉简，想了半晌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时候到了？
莫非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就在谭龙这么沉思的时候，侯八爷那边也已经接到了下边的汇报。
那张苍老的脸庞上，也露出了几分沉思的表情。
最后他像是疑惑一般道：“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
一名美貌侍女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侯八爷的面容，却是恭敬无比地道：“千真万确，他只说了四个字。”
“时候到了。”
侯八爷重复了一遍，眸子里仿佛有雷霆酝酿。
他轻轻敲打着扶手，仔细把这四个字咀嚼了一遍又一遍，脑海当中浮现了无数个可能，最终只剩下一个看似渺茫，却最为真切的答案。
“他居然真的要动手？”饶是侯八爷的城府再深，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错愕之色。
因为在他看来，陆离不应该是这么莽撞的人。
距离他拜访侯家，遇到程雨刺杀，又跑到张家大闹一番，才过去两个时辰不到。
在这么扎眼的时候，他突然选择动手，难道就不怕各家的反扑么？
琢磨出了这四个字背后的真正含义，侯八爷同时也感受到了陆离那仿佛戏谑一般的轻视。
是的。
就是轻视。
这个小疯子，根本就没把世家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燕州的世家就像是一群跳梁小丑，他冷眼旁观了许久，陪着玩了一场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平衡游戏，现在，他就像是玩腻了的幼童，要亲手打破这平衡的假象。
“对你来说，世家之争就是一场游戏么？”
侯八爷忽然呢喃一声，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燕州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局面，被陆离这样一个毛头小子给摧残成一片狼藉，现在他已经厌倦了这场游戏，就想用鲜血来结束闹剧。
可是……
世家屹立多年，又岂是那么好对付的？
“老八。”
就在这时，侯八爷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他眼里的恍惚瞬间消散，抬头看去，看到了一脸焦急的侯五爷。
很明显，他这位五哥也掌握了第一手消息。
这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侯家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有些消息根本就瞒不过去。
侯五爷走进房内，与侯八爷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后，他的嗓音有些沙哑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陆离的……”
说到这里，侯五爷突然停住，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
说是疯话？
可陆离这段时间展现出来的手段他们都看在眼里，而且侯五爷和侯八爷心里都很清楚，那个小疯子，就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性格。
既然他敢说出时候到了这四个字，不管侯家是否愿意加入，那场席卷燕州，甚至要将擎州跟霸州裹挟进去的血腥风暴也会按时吹起。
但是，侯五爷还是没办法将‘命令’这两个字说出口。
侯八爷像是察觉到了侯五爷的迟疑，微笑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五哥还在纠结自己所掌握的权势会不会受到影响？”
被道破了心中所想，侯五爷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表情，只是沉声道：“老八，现在必须要尽快抉择了。”
他眼神灼灼，看着侯五爷：“是倾尽一切，陪这个毛头小子疯一场，还是……”
“没有还是。”
侯八爷抬了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道：“船已经上了，现在想反悔，五哥不觉得太晚么？”
“只要我们稍微放出风去，燕州世家必定会警觉起来，到时候我们整合了燕州所有世家的力量，未必不能跟燕王府一战。”
侯五爷声音微寒。
燕州世家到底有多少？
大大小小的世家加起来，接近上百！
哪怕不是每一个家族都有宗师坐镇，但燕州现存的宗师数量，不算上侯家宗师在内，也有超过二十位。
算上各家真正的支柱，也就是那些不灭境的武者，整个燕州的世家势力联合起来，根本不是能否和燕王府一战的问题。
他们应该思考——燕王府到底能撑多久！
“别做梦了，你真以为陆离就没有任何准备？”
侯八爷瞥了自己这位五哥一眼，那眼神甚至带着几分怜悯的意思：“时候到了……是什么时候到了？覆灭燕州世界，还是——覆灭侯家？”
听到侯八爷的话，侯五爷眸光一闪，却没有反驳什么。
侯八爷继续道：“而且你想统合燕州世家的力量，你凭什么？连侯爷都未曾做到的事情，你以为凭这条消息，就能让燕州世家同仇敌忾，从此一条心么？”
“不要天真了，兄长大人。”
侯八爷戏谑道：“世家何曾真正一条心过？就算在这‘小小的’侯家内，明争暗斗都每日愈演愈烈，你我之间同出一脉，仍然不能互相信任，指望世家可以齐心协力，你倒不如指望我们抛弃前嫌，做一对相亲相爱的‘兄弟’。”
侯五爷忍不住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别无选择？可你要知道，一旦做了这个决定，我们连往日的盟友都得放弃。大家都是多少年的老交情，你就不打算……拉他们一把？”
“有些人，没有拯救的价值。”
侯八爷垂下眼睑，低声道：“况且，我们已经有了新的盟友，不是么？”
侯五爷微微一怔。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侯八爷就已经走出了房间，看了看被阴云遮蔽的夜空，大雨倾盆，仍然没有停歇的意思。
今夜，漫天无星。
整个天地都像是陷入了诡异的黑暗当中。
“侯爷教过我很多道理，其中有些值得深思，也有些不值一提。”
“在那么多道理之中，我只记住了一条。”
“从你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不想被身后的怪物追上，便得杀死眼前的怪物，甚至——变成怪物。”
话音一落，侯八爷走到屋檐下，伸手去感受雨水，黑暗之中，仿佛有粘稠的鲜血滴在手上。
雨势，变大了。
……
张家。
张知命看着桌上的一封信，陷入了沉思。
这封信，在片刻之前，穿破了他的房门，留下一道刀削般的痕迹。
但送信的人却毫无踪影。
那个人显然在送信的同时，也送来了一份警告。
他能够无声无息地穿梭在张家之内，甚至连这座宅院里的阵法都没有发现他的存在，那他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取走任何一个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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