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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司乘咀嚼了一番这两个字，他上上下下的品着里面的意味，最后也只能品出一股子的讽刺。
罢了——
他面色平静。
到了如今，阮司乘才发现，原来当一个人真正愤怒到了极致的时候，他脑海里已然没有了愤怒的概念。
不重要了。
阮软已经被送走了，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连最后的一点脸皮都不想留给林氏了。
“那个女人拿出了什么条件？”
阮司乘问着，不含一线情绪。
“你不用瞒我，你以为你们的交易，父皇会不知情吗，你不肯说，我只能去询问父皇。”
“不用。”
林氏移开了眸子，话语轻飘飘的。
“以其一人，我换来了那个女人日后不动林家的保证。”
说到后来，林氏的话语里，甚至染上了几分莫名的快意。
阮司乘不理解极了。
“你信那个女人？”
“我当然不信。”
林氏掀唇，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少见的露出了一抹难得笑意。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不会害你。”
阮司乘觉得这简直荒谬。
唯一的儿子？
还不会害我？
“哈哈哈哈哈！”
阮司乘觉得这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好笑的笑话了。
“你配吗！”
他站了起来，双目赤红。
“林氏你配吗！”
“我是你母亲！”
林氏截然不惧，她也跟着提高了音量。
母亲？
“十七年了，自你进入冷宫起，已经整整十七年了！”
阮司乘更想笑了。
“冷宫里长久不住人，蛇虫鼠蚁有多少，我带着妹妹住进偏殿，就要赶走多少，那时，我五岁啊，我只有五岁！”
“没有吃的，没有喝的，是我拿着我身上穿戴的东西，一件一件和那些冷宫的嬷嬷，守卫们换的。”
“我跪着求那些宫女们怜悯，我求他们给我一口吃的啊！你呢？你简简单单一句不喜人多，让这冷宫再无外人，直接断了我一条生路！”
“烤老鼠，吃过烤长蛇，半生不熟的草叶树皮你吃过吗？你没有，但我有！”
“那年我高烧都快要死了，我带着妹妹来找你，你说什么你记得吗？你说你熄灯后再不管事！”
“最后是妹妹，是我那个连路都走不太稳的妹妹，一路跌跌撞撞好运气的找到了个老太监才捡回我的一条命！”
“你现在和我说我是你唯一的儿子？”
“要不是你带我进冷宫，我最大的可能就是被父皇带到身边亲自教养，要不是你不闻不问，哪怕是在冷宫里，我也不会几次三番性命攸关，要不是妹妹，你今日哪里还有这个机会腆着一张脸对我大言不惭的说我是你唯一的儿子？”
“你对父皇死心，不愿管事，好，我带着妹妹单独过。你对妹妹见死不救，好，毕竟妹妹是为了救我才中了蛇毒，是我无能。你不愿我争权夺利，害怕殃及池鱼，断了我林家助力，好，我可以理解，但——”
“我都已经退让这么多了，退让到最后我都已经只想和妹妹在宫廷一角安安静静度过余生了，你为什么又要横插一手？”
“和亲？”
“你知不知道阿软她有多脆弱？你知不知道一不小心，光光是一个水土不服就足以让她丧命！”
“你怎么想的？”
“你不让我争我就不争？你要让我争，我就必须争？我要你铺路了吗？”
“既然当初你决定不闻不问，那你倒是永远不闻不问下去啊！你当我们死了不行吗！”
“阿软她是我的命，她是我的命啊！”
“你就是这么对你唯一的儿子的？你就是这么不会害我的？你直接拿走了我的命！”
“林氏！”
阮司乘说到后来，简直字字泣血，那毫不掩饰的暴戾模样，连林氏看了都只觉心惊。
“好歹那个女人对她的孩子推心置腹，好歹那个女人还会为了她的孩子殚精竭虑，你呢？你抢男人抢不过她，你争后位争不过她，活该父皇不爱你，活该你永远都比不过她！我只恨你怎么没早就死在我父皇手里！”
“啪！”
鲜红的掌印印在了阮司乘脸上，打的他直接偏过了头。
“她只是个野种。”
林氏收回了狠狠打了阮司乘一巴掌的手，撑桌而站，胸前剧烈起伏，显然情绪影响颇大。
“她是那个女人和她情夫生下来，意图混淆皇室血脉的野种！”
她声音恨恨，明明模样端庄，可任谁看了都觉得歇斯底里。
“你为了一个野种，这么和我说话？你真正的妹妹，是阮茵茵！她才是你的血脉至亲！”
什么意思？
阮司乘愣了。
他僵硬的转头，看向了林氏。
“你以为呢？”
林氏也不装了。
“我特意算着日子与她同天生子，费尽所有暗子，瞒过了所有人！”
她笑的狠辣。
南昭帝还不知道吧？
不知道被他捧在手心的女人，居然心中另有所爱吧？
报应！
这都是报应！
“我看着我的女儿三千宠爱尽在身，我看着她用出所有手段才瞒天过海护下来的女儿在冷宫被磋磨……你知道那一天我看着那个女人来，为了我的女儿，要将她自己的亲生女推上死路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痛快吗？”
林氏笑着笑着，突然就一把抓住了阮司乘。
“我不在乎她会不会言出必行，我只要想到她日后得知真相时，到底会如何心如刀绞，我便痛快无比。”
她抬头，一脸殷切，眸底尽是阮司乘五岁之后，从未见过的慈爱之色。
“我这一辈子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以至如今，我只想保住你，保住茵茵，保住林家，娘不会害你的，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不能因为那个野种，就那么对娘！”
阮司乘闭了闭眸子。
“你真的，都是为了我，而不是因为得知我将成为南昭太子，顺水推舟吗？”
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深深的看着林氏。
在林氏闪躲的眼神里，阮司乘低低的笑了。
林氏的话，大体都是能信的。
不论是阿软的出身，还是她对那个女人的谋算……不用查阮司乘也能知道，都是真的。
剩下的假，就在她所谓的慈母言辞上。
自己对于林氏而言，以前是她巩固帝后之位，向南昭帝争宠的工具。
正因为是工具，所以在进入冷宫后，便处于无用的地步，不需要再在自己身上浪费一丝丝心神，才那般不管不顾。
而如今……
林氏是看自己这件工具又能发挥作用了，所以想把自己捞回来，为她所摆布而已。
阮司乘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个笑话。
“你放心。”
他对着林氏收敛了笑意，一字一顿。
“我会让你亲眼看到林氏的覆灭，让你看到你的亲生女儿生不如死，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然后，再亲手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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