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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赢了第三场比赛，她的身上又添了不少伤口。
晏今垂着手臂，残破的袖口下,两条纵横着血印的胳膊微微打颤。
她有些烦躁地皱起眉，腰腹处,倒计时已经指向了十五。
“还有十五个小时。”她皱起眉，掂了掂手里的直筒炮。
然后，她仰起头,看向天空。
那片天融在了霓虹灯光中,根本看不出来有多高。
但她确定一件事——那些嘈杂的哄笑声,多半从那片天后传来。
对面，被改造了身体的机械人叫嚣着朝她冲来。
晏今垂下眸,一把将直筒炮扛在了肩上。
一发炮弹猛地朝机械人打去,来不及躲开,对方的身体被炸了个零碎。
但她并没有就此打住。
在身后大门敞开的瞬间，她举起炮弹,朝天上开了一炮。
“轰——！！！”
原本仿若虚空的天空，在并不高的位置炸开了一个大洞。
半空滚起巨大的烟尘,令人难以看清那上面究竟是什么。
但一瞬间，那沉闷的欢呼声便循着这炸开的洞口倾泻而出,夹杂着受惊的尖叫，炸响在耳畔。
身后，护卫队已乱作一团。
“长官！”有人粗着嗓门儿大吼。
为首的平头男人也是一惊。
在天花板陷落的同时，他冷下了脸。
他紧盯着烟尘中的晏今，迅速发号施令。
“立马行动。”
平头男人磨了磨牙,冷着声说：“杀了她。”
身后的护卫队应道：“是！”
烟尘渐渐散去。
晏今始终紧盯着上空,透过那不算大的洞口,她才发现，上方四五十米高的地方，围着一整圈观众。
他们并没有因为突起的爆炸离开，始终紧盯着面前漂浮着的光屏。
而在一圈观众的最上面，端坐着一个人。
中年，头发灰白，脸色蜡黄，右手是一只机械义肢，手指上还戴着象征城主身份的戒指。
“把她围起来！”
身后传来怒喝。
随着这声音，晏今能清楚看到，围观的观众神情变得更为兴奋。
她垂眸想了想。
身边，守卫军逼得越来越近。
晏今稍攥了攥手。
因为巨大的后坐力，她的手已经裂出了细小的伤痕。
肩部也越发感到沉重。
没过几秒，她便做出了决定。
晏今放低了身子，朝着冲来的守卫军开了一炮。
她借着后坐力往后轻巧一跃，在丢开炮筒的同时，扯出刚刚比赛时从对手那儿拿来的收缩绳，对准了洞口便发射出去。
钩爪准确地勾在了洞口，晏今稍往后一压，那绳索便开始急速收缩。
等快冲到洞口时，她弯曲了腿，一蹬，便从洞口跃上。
一瞬间，尖叫声包围了她。
成千上百的观众惊诧地注视着这位不速之客，有些人甚至慌神着起身。
“那个下等人闯上来了！”
有人尖叫。
“把这脏东西赶出去！”
一片哗然。
“安静——！”
躁动中，端坐在最上方的城主出了声。
霎时间，观众席便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僵立着不动，看向了城主。
城主远望着晏今，从他的眼中，不难看出隐隐怒气。
“把这个无知的贱民抓起来！砍了她的脑袋！”他愤恨地杵了下手杖。
顿时，观众席又是一片欢呼。
“抓起来！把她抓起来！”
“她的脑袋应该灌满泥浆！”
“下等人都该死，杀了她，杀了她！”
晏今转过身。
身后，平头男人也跟着跳上了这里。
他摩挲着手臂，阴鸷的眼神被炫目的霓虹灯光搅得浑浊。
“你足够大胆。”他一声嗤笑，“但胆子太大了，这会要了你的命。”
晏今垂下手。
血水顺着她的指尖滴落，打在了地上。
她微蜷了下手，那血液便涌动得更加厉害。
平头男人一把撕开袖子，露出了一只精致无比的机械臂。
“这玩意儿可跟你刚刚遇见的那破烂货不同。”他的嘴角噙着轻蔑的笑，“本来不想脏了我的手，但总要有人给你这贱民一点教训。”
说完，他便提步攻上前。
他的速度要比之前遇到的所有对手都快得多，甚至翻了好几倍。
晏今的思维率先做出了反应，但沉重的身体却只能堪堪避过。
“你现在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点。”平头冷笑，在同她擦肩的瞬间，机械臂迅速变出了尖锐细长的倒刺，“我本来可以陪你玩玩，但上面的那位貌似很生气。”
话音落下，那些倒刺便和有了生命一样，朝着晏今疾冲过去。
“噗嗤——！！！”
躲闪不过，那些倒刺洞穿了晏今的手臂、腰腹。
她咯了口血，那抹艳丽便衬得她的唇色更为苍白。
平头的眼底揉进了鄙夷。
到底是低贱的原种人。
他往后一拽，想要把倒刺收回来。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些倒刺竟纹丝不动。
平头又试了一次，仍旧如此。
也是这时，他才正眼望了望晏今。
视线落在她身上时，平头的眼中划过一丝错愕。
“你……”他惊恐地看着晏今。
后者弯着腰，双手紧紧攥着那些钢铁倒刺。
她用了很大的劲，倒刺被生生折弯，拧成了一股。
平头的脸上渐露惊骇。
这是什么不要命的打法？？
怪物吗？
晏今轻喘了口气。
她紧攥着那些穿透身体的倒刺，渐渐平稳住狂乱的心跳。
然后，她抬起眸。
眼底还旋着淡淡的笑意。
“你的身体，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接受改造。”
平头一怔。
什么？
晏今的惨状被后期特意挑了出来，放送到了直播间里。
一时间，直播间达到了开播以来反响最为热烈的一次。
【？？？我乖宝怎么变成这样了？刚刚还好好的？？？】
【看着好疼！！！妹妹！！！快回来吧咱们不比了！】
【我天，比赛方在干什么？这是挑学生还是挑人直接冲虫巢？会不会太过分了？】
【太心疼了，不行了看不下去了，妹妹好惨，为了有个学上，这么苦qaq】
【这怎么打？实力悬殊得太过分了，大佬精神力控制得再好也没用啊，什么比赛，还限制精神力？】
【红队必须赢！给老子冲！！！】
平头没弄懂晏今话里的意思，但他搞清楚了一件事，眼前这人没他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
他狠下心，斩断了倒刺，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动作狼狈。
倒刺插在晏今身体里，因着平头斩断的动作，她又呕出一股鲜血。
她擦掉了嘴角的血，同时用力拔出了插在体内的倒刺。
紧攥着倒刺，她压低了身子，然后朝平头俯冲过去。
“不自量力。”平头冷哼一声。
他抬起两只胳膊，胳膊上横生出许多小型炮筒，正对着晏今所在的方向。
但就在他发射出炮弹的瞬间，对方一个闪身，便消失了。
平头一愣。
下一瞬，晏今出现在了他身前。
她一跃身，踩在了炮筒上。
随即，她将倒刺狠狠掷出。
平头躲闪不过，肩头被倒刺直直穿透。
“怎么会……”他紧蹙起眉。
明明已经伤成那样了，她的速度怎么可能还会变快？
“你好像在惊讶，我的速度为什么变快了？”另一把倒刺在晏今的右手上转着圈，她提起笑，“不过你想错了。”
她顿住手上的动作，说:“不是我在变快，而是你变慢了。”
“不可能。”平头万分错愕。
晏今又把手中的倒刺转了一圈，眼底流露出一丝戏谑:“试试？”
说完，她便掷出了倒刺。
倒刺飞速朝平头飞去。
后者想要逃开，但身体却率先做出了反应——
他的双臂化出了更多炮筒，朝着倒刺攻去。
瞬间，尖锐的倒刺破开炮筒，径直穿透了他的肩部，将他钉在了墙上。
平头呕出几口血，昏沉间，他也终于反应过来晏今说的话的意思。
他的反应速度的确变慢了。
由于接受了机械改造，他的行动更多受机械影响。
机械改造设定的行动记忆为进攻，因此，无论对方是逃还是攻击，镶嵌在他身上的机械都会做出攻击的反应。
但他的□□不是。
面对进攻，他身体的第一反应依旧是躲避。
当身体记忆和机械记忆发生冲突时，就会拉慢他的反应速度。
虽然这一变化极其微妙，却还是被晏今给察觉到了。
也成为了她进攻的节点。
平头咬了咬牙，狠心把倒刺拔了下来。
他痛苦地捂住了不断淌血的肩部，瞪向晏今的眸子里泛着嗜血的光。
他强行化出机械，覆盖住了受伤的部位，而后朝晏今攻去。
这点漏洞算不了什么，只要他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本能，照样能将她踩在脚底。
但近身的刹那，他看见晏今笑了下。
“你好像高看了自己。”晏今压低了身子，横在身后的手里攥着那根从水牢里带出来的铁棍，“想要进攻？但你的身体似乎在颤抖。”
平头眼皮一跳。
遭了！
他下意识想要躲过，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朝前冲去。
“噗嗤——”
铁棍刺破了腹部，也定住了他的行动。
“呃……呃……”剧痛之下，他的眼珠几欲爆出，浑身颤抖。
晏今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拔出了铁棍。
她漠然地睨了眼跪倒在地的平头。
不多时，地上的人便没了气息。
晏今踏在了他的后背上，在观众的惊叫声中朝城主攻去。
身后，守卫军们先是陷入了一片惊愕。
“头儿死了，那个贱民！”
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们才大吼着往前冲。
城主躲闪不及，和晏今打了个照面。
他也经过了机械改造，抬手就想要攻击。
但刚抬起来，便被晏今摁住了。
后者轻轻压下他的手臂，笑意清浅。
“要找你借个东西。”
城主浑身僵住，同时不断地朝晏今身后的人使眼色。
“你要什么？好商量，好商量。”
晏今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手指间夹了一柄钢针。
“你脑袋里面的东西。”旋即，她狠狠朝他的头颅刺去。
城主眼睁睁看着那枚钢针没入了自己的头颅。
他的意识仿佛断了线的风筝，只眨眼的工夫，就消失了。
等破开了一个洞口，晏今利索地甩开钢针，然后将手刺了进去。
在内里旋转一阵，她突然摸到了一个方型的小巧芯片。
“找到了。”她低语一句，随即取出了手。
她甩开手上粘黏的黑色能量液，借着光仔细打量着那枚芯片。
也是她取出芯片的时候，尖端之塔的顶部渐渐裂开了缝隙。
地面开始震动，塔楼也摇晃起来。
观众席陷入了混乱之中，连身后追赶晏今的守卫军，也因突来的震颤乱了队形。
晏今扫了眼身后，无数人挣扎着起身，惊恐地朝外面逃去，但由于场面太过混乱，只能是人踩着人。
她不作犹豫，将收缩绳固定在了墙面，然后朝塔底跃去。
在塔底的水牢里，晏今找到了小胖。
“理瑾。”小胖擦干净糊在脸上的泪水，扒着牢笼的栏杆，“外面怎么了？地震了吗？你没事吧，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比赛呢？怎么样了？”
晏今用铁棍撬开了牢笼，神情冷静。
“没事。”
小胖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就听见晏今补了句:“塔要倒了。”
小胖:？？？
这叫没事？
不是，她不就是出去比了个赛吗，怎么塔就要倒了？
他一脸惊悚地盯着晏今，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塔要倒了。”晏今又重复了一遍，她拉开铁门，对上小胖那茫然的视线，“你知道谷句他们在哪儿吗？”
小胖踏出水牢，余惊未消。
他揉着眼睛，好一会儿，才从记忆里扒拉出一点相关的信息——
“会不会在负二楼？我听他们说楼底下满了，才会把你带上来的。”
“好。”晏今替小胖开了路，说，“你先去楼下找到谷句和管鹤，他们也是红队的，找到他们后，你尽快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小胖犹疑地看着晏今:“那你呢？”
“我还有事要做。”她看向小胖，“待会儿在云端城的城门处见。”
剧烈的晃动中，小胖只能勉强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晏今的侧脸。
她的脸上沾了血，伤口也很重，但不知为什么，他莫名地信任她。
“好。”他定定地点头，“理瑾，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过来。”
***
等晏今赶到云端城的城门时，谷句一下就扑了上来。
他绕着晏今转了好几圈，满眼心疼。
“队友，你怎么弄成这样了？”他想要凑近点。以便更仔细地查看她的伤口，但却连下手的地方都没找到。
她的伤太严重了，身上多了几个血窟窿，脸色比纸还要苍白。
晏今摇头，然后一一看向在场的人。
“大家都没事吧。”
谷句连连摇头:“没事。”
他紧盯着晏今的伤口，只为自己无法使用精神力而感到自责。
“我们被带去了负二楼，管鹤本来从水牢里冲出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整座塔都开始崩塌。关键时候，是他——”他指了下小胖，“带我们逃出去了。他还说，是你让他过来的。”
晏今点头。
“队友，你到底是怎么了，这些伤……”谷句皱了皱酸涩的鼻子，心里着实不大好受，“咱们不比了，不就是一所学校吗，天底下优秀的学校那么多，上谁不是上？”
说着，他拽住了晏今的袖子，瓮声瓮气的:“你的伤太严重了，咱们退赛吧，等退出比赛了，这些伤就都好了。”
“不用了。”晏今往后一退，不露痕迹地避开了他的手。
同时，播报声在半空中响起——
【已有玩家搜集到两件目标物，比赛将于五分钟后结束，请各位玩家珍惜最后的积分机会。】
“有玩家找到了？”小胖讶然，“怎么可能？这么快？”
比赛才开始三天啊。
谷句起先也分外惊讶。
但当他发现晏今的神情一变不变时，他的脑中浮现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
“队友，该不会那个人……”他的嘴角抽了抽，“是你吧？”
晏今回望着他。
然后诚实地点了点头。
“是我。”
“果然！！！”谷句那满眼心疼的脸上突然浮现出“我就知道”的神情，他眨了眨眼睛，“目标物已经拿到了？”
可他叫目标物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啊。
“嗯。”晏今点头，“红队有两条提示，‘世界的核心’和‘从高处俯瞰’，你们应该也已经注意到了，无论是地下道还是水牢，里面流动的都不是水。”
谷句尬笑了两声。
不好意思，其实他完全没有关注到这点呢。
倒是身后的管鹤，接上了她的话茬。
“是废弃能量液。”他说。
“没错。”晏今说，“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地下水道的走向太过复杂，金字塔尖式的贫民窟、坠星城和云端城，还有整个世界对机械化改造的狂热崇拜。”
小胖:“你的意思是？”
“直到我站上了塔尖，看到了整个世界的轮廓。”她解释说，“我们并不是在一个独立的世界体系当中。”
谷句懵了:“这什么意思？”
晏今望向远处还在倒塌的尖端之塔。
“看吧。”她说，“马上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触及天际的尖端之塔“轰”一声倒下，与此同时，映射着霓虹灯光的天裂开了缝隙。
整个世界都开始剧烈抖动起来，随着晃动的加剧，缝隙也越裂越大。
渐渐的，有白光刺破缝隙，将霓虹灯光吞没。
又有一束束白光射下，紧跟着的是如蛛网般的缝隙加入裂开。
“啪擦——”
有一块天掉落下来，正好砸在了尖端之塔坍缩的地方，也恰恰砸在了慌乱逃命的变种人身上。
天会突然碎开已经够惊奇了，透过破开的天望见的景象，更让谷句他们吃了一惊。
外面并非是宇宙。
远远的，他们望见了太阳。
耀眼地悬挂在天边，将原本潮湿、昏暗的世界映照得格外温暖明亮。
不光如此，他们还透过这孔隙，看见了树影和流云。
谷句:“这是……”
又一块天掉在了身旁，他眯着眼睛盯了半晌，脸上的讶然越来越明显。
他凑上前，曲着手指敲了敲:“这是钢铁？”
刚说完，几块钢铁就又掉落在地，砸出闷响。
“是钢铁。”晏今不紧不慢地取出取光器，对准了太阳，“我说过了，我们不在一个独立的世界体系里，而是在一具已经停止运转的机械人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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