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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到太阳落山。
昏暗渐渐笼罩整个走廊。
谢危静静靠墙而立，眼皮低垂，这几天大起大落的身体状况使他肤色愈发趋向于病态苍白，于是眼下乌青变得异常明显，下巴处甚至长出了些许扎手的胡茬。
琥珀眸里压抑灰暗。
如同燃尽的灰烬，死气沉沉。
谢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明明阿舟已经和他说的那么清楚了，永远不要出现。
永远……
谢危突然咳嗽了好几声。
咳嗽声压得很低。
或许，谢危重重喘了一口气，垂着眼皮心想，或许他只是想再见一见阿舟。
哪怕只有一眼。
也足够了。
但是为什么不敲门呢？
谢危又压抑地咳嗽了几下，人是一种无比贪心的生物，如果见到阿舟，他内心的贪念会不会变多？会不会不满足只是看一眼？
会的吧。
毕竟这四天他想见阿舟想见的都快疯了。
心脏仿佛被人划开一道口子。
被扔进无数只蚂蚁。
它们抓挠着、啃噬着谢危的心脏，又痒又疼，偏偏找不到什么办法来缓解。
谢危摁住又开始作乱的心脏，小心地、卑怯地偏头看向那扇紧闭的大门，手掌慢慢攥紧成拳。
理智和感情在他脑中激烈厮杀。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
直到月亮从天边渐渐升起；声控灯未亮，大半个走廊陷在黑暗里，唯有窗边闪着一点细碎银光。
谢危却还在走廊上站着。
僵硬得像一个不会动的木偶。
……
谢危就这么一直站到了天亮。
他吐出一口寒气，慢慢闭上眼睛，又睁开，几个晚上不眠不休，眼白红血丝深得如同蛛网。
谢危最后看了一眼不曾开过的大门，然后缓缓转身，步履蹒跚的、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离开了。
背影孤单寂寥。
满是落寞。
谢危在心里静静想着——
既然已经定下约定，那么就该好好的遵守。
*
一晚、两晚、三晚……
谢危已经连着五个晚上在阮舟家门外的走廊上站着了，他不想再做任何会令阮舟反感的事，因此不敢敲门。
每次的咳嗽也会死死克制。
生怕被那扇门后住着的人听见一丁点声音。
至于白天。
谢危会在医院输营养液。
不输营养液的话，这段时间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的谢危恐怕走着走着就会当场表演一个就地昏厥。
然而营养液只是维持着身体的基本需求。
所以谢危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下来。
身上衣服越穿越大。
——已经是足以让人怀疑、再刮大点风就能把他吹跑的程度。
谢危将身体轻轻靠在了墙上。
眼皮疲惫地垂落着。
他看上去似乎真的很累了，心力交瘁，以至于连最基本的呼吸都让谢危感觉有点疲倦，他顺着墙壁慢慢靠坐在地上。
瓷钻地板冰凉。
谢危却好像感觉不到似的，他转头望向那扇门。
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里面聚起了一点摇摇欲灭的亮光。
心底的思恋和渴求早已满到溢出。
谢危声音嘶哑干燥的低低呢喃：“阿舟……”
好想你。
我好想见你。
他缓慢抬手遮住了眼眶泛红的眼睛，每天断断续续加起来不超过三小时的睡眠时间，使谢危的精神始终处在高度疲倦的状态。
但他一直都很能强撑。
结果就在这时，一阵莫名而来的困意沉沉席卷谢危。
他放下手。
有些湿润的眼睛也在此刻闭上。
再次睁眼时，面前是一个绝对纯白的空间——谢危之前曾被拉进过这个地方。
“画……灵？”他问。
语气微微有些疑惑。
顶着漫画书外表的画灵扑棱着翅膀出现在了谢危眼前。
它刚准备说话。
就被谢危猛然一把抓住，力道极大，看着一双眼睛火烧一样红的谢危，画灵惊恐质问：“谢危你、你要做什么！？”
“阿舟，阿舟……”谢危呼吸急促，说话大喘着气，“阿舟他，还好吗？”
画灵：“你先放开你的手。”
抓的它很痛哎。
谢危反而抓得更紧，“回答我。”
“创造者大人他很好！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谢危松手，画灵立马飞得离他远远的，心疼地互相摸了摸自己两边的翅膀，然后才说道：“我有件十分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问完阮舟，谢危整个人就沉寂了。
“什么？”
——漠然又毫不在意的口吻。
“你以后可以随意在漫画世界和现实世界来回穿梭了，来去与停留的时间都将由你自己决定。”画灵扇动着翅膀，“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惊……”
喜。
最后一个字画灵没说完。
它对上了谢危的眼睛，被里面剧烈翻涌的情绪吓得没了声音——男人瞳孔一瞬间缩了起来，那双眸子尤为阴沉，像伺机而动的毒蛇。
谢危一字一顿问道：“这是阿舟和你做的交易吗？”
嗓音里沁着血和森然杀意。
画灵听完，害怕又惊讶，心里直哆嗦，竟然和创造者大人说的一样，谢危真的猜到了！？
“回答我！”
谢危目眦欲裂地看着它。
画灵吓得差点抖成帕金森，它非常努力压下内心的畏惧。
“谢危你在说什么痴心妄想的话啊？！你对创造者大人做的事有多不可饶恕，你自己难道不清楚吗！？”画灵指责质问，语气嘲讽：
“创造者大人怎么可能还会为了你和我做交易？别做梦了！”
耳朵里传来阵阵嗡鸣。
谢危整个人犹如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装着冰块的冷水，通身发凉；脸庞由于心脏陡然一阵痉挛而变得惨白。
连呼吸都好像停了一瞬。
谢危踉跄着后退几步。
他张了张嘴，可半天说不出话来，仿佛变成了一片孤苦无依的云，正被狂风吹来吹去，满目迷茫。
一口气说出那些话的画灵心里却紧张极了。
它紧紧盯着谢危。
“是、是……对……”谢危怔怔望着前方，目光不聚焦，他茫然呢喃，“是我，是我……想当然……”
交易要以寿命为代价。
阿舟对他连恨意都没有了。
凭什么为他这个陌生人付出寿命？
听到他的呢喃，画灵悄悄松了口气，崇拜的心想道：创造者大人真是料事如神，我照着创造者大人的话说，谢危果然没有追问。
“谢——”
画灵刚开口。
这片纯白空间从头顶上方突然开始出现裂纹，裂纹迅速扩大，很快就蔓延到了谢危的脚下。
画灵惊呆了。
随之而来的是惊慌。
但是它什么都还来不及做，谢危的身影就消失了。
现实中。
谢危睁开了双眼。
他扶着墙，一点点艰难起身。
结果身体还没站直，谢危便按住心脏，身形摇晃几下，猛地朝外吐出大口鲜血——地上一大滩，白墙壁上也溅了不少血。
谢危强撑着看向不远处关着的门。
含着血呢喃呼唤：“阿舟……”
‘咚’的一声。
——谢危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
大概过去二十分钟。
电梯门慢慢开了，从里面传来中介的说话声：“刘小姐，这一栋楼房间都是朝南，采光和通风……”
一男一女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然后他们齐齐愣在原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宛如案发现场一般的场景，他们眼珠子一个瞪得比一个大。
刘小姐抓紧手提包，人在发抖，连带着声音也在抖：“那个……我们、我们是……是不是应该报警……”
……
xx公安局的接线员接到了报案。
她把地址转述出来的时候，现场好几个人都感觉到有些耳熟，忙里偷闲的罗回猛地拍桌，“这不是那个何先生的住址吗？！”
八分钟后，警车驶进小区、停在楼下。
罗回和几个同事跑进楼，乘坐电梯来到了报案人说的那一层楼；中介跟来看房的刘小姐瑟瑟发抖站在角落。
见到警察来了。
他们不约而放松下来。
眼前画面的确很像凶案现场。
罗回皱着眉走近这名正面倒在地上的男性——五秒钟后，罗回发现这是熟人；八秒钟后，他发现谢危只是昏倒了。
没有外伤。
地板那滩有点吓人的血迹是对方吐的。
罗回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转头对几个同事说：“没有遇害，他应该只是自己吐血昏厥，打120吧。”
几个同事也纷纷松了口气。
罗回直起身，低头看了看谢危(因为怕谢危是内脏器官受损吐血，所以罗回和他同事没敢随意把人扶起来)，接着抬头看向对面那扇门。
想了想。
罗回走过去伸手敲门。
没有人来开门。
罗回又敲了两次，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他摸了摸下巴，心想：看样子是不在家啊。
*
国际机场候机大厅。
面对来来往往的人群，阮舟收回视线，侧身，半蹲在紧揪着他衣角不放的温星嘉面前，掌心揉揉小孩发顶，嗓音温柔：
“哥哥只是去旅游，很快就会回来的。”
温星嘉不肯松手。
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依恋和不舍。
一旁的温愈也有些不舍。
他甚至动了带着侄子跟阮舟一块去旅游的念头。
但温愈很快压下了这个想法，他很清楚，他和小舟之间的关系还没亲密到这种地步。
而且温愈也能看出来。
阮舟是想出去散心，他若是跟着，反而会令对方不自在。
温愈：“嘉嘉。”
温星嘉低头，慢吞吞放开阮舟衣角。
“哥哥真的很快就会回来的。”阮舟举起小拇指，轻声询问，“我跟嘉嘉拉钩好不好？”
温星嘉也伸出小拇指。
——拉钩。
阮舟温柔地笑着：“希望我回来的时候，嘉嘉可以流畅说话喔。”
温星嘉噙着泪点头。
阮舟最后亲了亲小孩额头，起身，看向温愈，他露出淡淡笑容：“温哥，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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