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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凡有些怪异地瞅了牧师一眼，看起来老态龙钟的牧师居然有着如此灵敏的听觉，难道年老之后感官的退化也是选择性的吗？
看到易凡，林芳微微有些诧异，不过还是礼貌地点点头，笑道：“这么早，怎么？你一个人来的吗？”
“是的，我一个人来的，”易凡笑着回答：“我师兄忙着他舅妈葬礼的事情，应该没有时间陪我瞎逛，所以，我只能一个人来拜访牧师，这不，我其实也是刚到。”
“你可以叫我林芳，或者，我年龄应该比你大些，叫我林姐也行，但是别叫林总，”林芳摆摆手说道：“在教会里，我们都习惯于称呼弟兄姊妹，你刚才说师兄，是指钟先生吗？”
“那我就叫你林姐吧，”易凡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笑道：“钟森是我的学长，我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他比我高几届，所以我一直叫他师兄的。”
“嗯，原来你们还有这一层关系，”林芳笑了笑，将头转向牧师说道：“我给您带了点蔬菜，帮您拿进去吧。”
牧师摇摇头，接过林芳手里的蔬菜转身朝教堂主楼方向走去，“你们聊吧，我把菜拿进去，拿点东西就可以走了，年轻人，林姊妹很有智慧，你可以多向她请教……”
看着牧师步履有些蹒跚地远去，易凡笑道：“林姐，你信仰基督时间很长了？我刚刚听牧师说，你已经是教会的执事了，应该很快就能担任牧师神职了吧？”
“其实时间也不是很长，”林芳抬头望着教堂主楼顶上竖着的十字架，回答道：“七年，我七年前离婚，刚离婚那段时间精神很空虚，没有寄托的地方，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来到了教堂，突然之间我感觉整个人都空明了，于是就接受了洗礼，你呢？你的信仰是什么？”
“很汗颜，我虽然从不排斥宗教，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信仰任何一种宗教，大概我就是大家嘴里所说的没有信仰的那一类人吧。”
“我认为，信仰是能让人心灵平静的一种力量，如果你能让自己的心灵保持平静，那么信仰什么并不是那么重要……”林芳顿了顿，对易凡道：“抱歉，昨天没能记住你的名字。”
“易凡，容易的易，平凡的凡。”
“抱歉，易凡，其实我想说的是，宗教的本质，是为你无处安放的心灵提供了一个栖息的地方，仅此而已，倘若你自己就能做到，又何必信仰宗教呢？”
林芳的关于宗教的解释让易凡深感意外，按照当下流行的说法，她的这种解释简直太佛系了，这根本不应当是一个教会执事该说的话，特别是基督教的教会执事。
基督教是一神教，只能信仰唯一的真神耶和华，基督教的基本行为准则《摩西十诫》中的第一诫就是：我是耶和华你的神，曾将你从埃及地为奴之家领出来。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
所以在基督徒眼里，所有信仰除了耶和华之外的神的人都是异端，都不能被容忍，但林芳作为基督教会执事，居然将宗教和信仰作出了这种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的解释，这不得不让易凡觉得意外。
“怎么？我说出这样的话让你感到意外？”林芳收回投在十字架上的目光，看着易凡说道：“但我的理解就是这样，所以说，严格说来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基督徒，更像是一个怯懦的避世者……”
“虽然可能会很冒昧，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易凡斟酌着自己的用词，“你说你更像是一个怯懦的避世者，你在逃避什么呢？之前的那段失败的婚姻？”
“嗯，之前我跟你的猜测一样，我也认为自己是在逃避之前那段失败的婚姻，但是后来我想，我在逃避的应该是我自己，没有我，也就不会有之前的婚姻，又如何有失败一说？可自己又怎么可能逃避自己呢？”
“既然你知道自己不可能逃避自己，那又为什么自称是怯懦的避世者？”易凡觉得林芳的逻辑似乎有些矛盾，一个不像基督徒的基督教会执事。
“有些问题我没法回答你，有些事情如果自己不去亲身经历，别人给你说得再多也是枉然。”林芳的脸上露出微笑，这种微笑也让易凡感觉有些诡异，今天的林芳与昨天在钟森舅舅家看到的林芳似乎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当然，这仅仅是易凡的感觉。
看着年迈的牧师挎着一个布袋走出来，林芳说道：“牧师的名字叫江世成，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他的一生都在传道，没有组建过家庭，也没有后代，这座教堂，就是他毕生的心血。”
意外是一个接一个，易凡根本没想到，这个耄耋之年老态龙钟的牧师居然毕业于耶鲁大学，不要说更早的那个年代，即便是现在，从耶鲁大学留学归来的人才都能轻易得到一个好的前程，可这个牧师居然就传了一辈子的道。
“这才称得上是真正的基督信徒，我这样的，最多算个教会义工，不是吗？”林芳这话似乎是在问易凡，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信仰的力量真的有那么强大吗？”易凡也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有，而且还有可能更强大，你眼睛能看到的都不算什么，就像海上的冰山，你能看到的永远都只是极小一部分，隐藏在海平面以下的，才更加接近于真实……”林芳没头没尾地回答了一句，然后迈步迎向步履蹒跚的牧师。
易凡站在原地，思索着林芳的话，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个女人了，跟她说话也好像是打机锋，总给人一种云山雾罩的朦胧感。
“要一起走吗？”林芳将牧师身上的那个布袋提在自己手上，远远地问易凡，“虽然不是太远，但是考虑到牧师的身体，我还是开车过来了，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步行，我们这儿的风景还是值得欣赏的。”
易凡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方便的话，能把我捎回酒店吗？我还有两个同伴在那边。”
“虽然不是很顺路，但我想还是可以的。”林芳回答。
教堂离酒店的路程并不远，上车之后，牧师一言不发地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林芳从观后镜里面看了易凡一眼，问道：“以你和钟先生的关系，他舅妈的葬礼你本可以不出现的吧？我猜，你来是有其他目的？”
易凡笑笑，“看来牧师跟我说的话不假。”
“哦？牧师跟你说了什么话？”
“刚才牧师说林姐你很有智慧，让我多向你请教，”易凡看看林芳又看看牧师，说道：“你猜得没错，我这次来确实是有别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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