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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宋家嫡女宅斗日常 > 第一百二十五章: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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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劭出了渡月轩便立即赶去岳府给季嬷嬷上香,直到黄昏时分才失魂落魄地回来。

    王府门前正点灯笼,红艳艳一排,风一拂,红皮子上泥金描的嫦娥好似飞升而起,然而周劭却想起方才岳府门前那一溜儿的白,越看越觉着碍眼,指着挂灯笼的小厮喊:“都拿下来,一个也不许挂!”

    那小厮惊得手上不稳,勾杆落地,“噗”的一声跪下,大喊:“王爷恕罪,奴才这就拿下来!”

    随侍在一旁的巧儿心里打了个突,怯怯望着周劭,一滴雨顺着他额角流下,在这鸽灰色的暮光中,闪着晶莹的光。这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将罗伞送过去些,遮住周劭的头顶。然而周劭手一挥,那伞飞旋出去,雨滴四溅,“噗”的一声栽在地上。

    雨点子嗒嗒打在发顶,才一会儿便汇成一股从额角汩汩流下,忽而一道闪电,他线条流丽的侧脸亮了一瞬,几滴冷雨缀在高耸的鼻尖,整个人像一把出鞘的剑,令人不敢直视。

    “别跟着本王!”周劭冷冷瞥了巧儿一眼,不管不顾地入了府门,冒着雨往听雪阁去……

    几个随侍的婢子小厮在积水的石阶上磋了磋脚底板,不敢上前。

    听雪阁右檐端挂着个拟枣贝天花垂盖蓝水晶风铃,是周劭幼年出宫时在市集上淘来的,阁中四壁从左到右也挂满了从小到大经过他手的弓箭,有黑漆彩绘兽纹的天羽流芳弓,山桑为身,紫檀为??的神臂弓,还有纯粹赏玩的双龙戏珠白玉弓……

    他拿起壁上那张他父皇赠给他的王弓,搭上羽箭,鹰隼般的眼盯着二十丈之外的靶子,弓弦渐渐绷紧,忽而“咻”的一声,箭矢正中靶心。

    接着便是第二箭第三箭……

    大雨瓢泼,屋檐下的水已汇成小溪,从屋里只能听见哗啦啦的流水声,周劭的眼睛也开始下雨,一滴两滴……从岳府的灵堂,到王府,这一路上他回想着幼时的一点一滴,在遇见锦秋之前的岁月,那个见证这一切的人,竟就这样去了。

    周劭忽而将弓箭重重扔在地上,捂住了眼。

    ……

    次日,雨歇风住,天却仍然阴沉。七录斋中,周劭坐在书案后头,看曹嬷嬷呈上的府中迎来送往的礼单子。

    如今王府上下都晓得王妃因季嬷嬷之事受了冷遇,甚至连管家权也被剥夺了。曹嬷嬷风头正健,难免得意忘形,她料着周劭再修养几日便要回工部,府里的事儿说到底还需人打理,既然当年的季嬷嬷能上,为何她不能?

    “这些礼单子奴婢已对了三遍,并无错漏,王爷才病愈,不宜太过操劳,这些琐事不若交给奴婢来办罢,”季嬷嬷抬眼望向周劭,试探着道。

    周劭将礼单重重撂在书案上,两手撑着桌,冷冷盯着季嬷嬷,直盯得她垂下脑袋才缓缓道:“怎的,你要做本王的主了?”

    季嬷嬷唬得心口狂跳,忙扑通一声跪下,辩解道:“奴婢只是想替王爷分忧,王爷明鉴。”

    “听闻给宫里禀报季嬷嬷死讯时你在寿康宫足足待了两个时辰?”

    “是太后娘娘问了奴婢几句府中近况,又体谅奴婢去一趟不容易,特地让奴婢与旧时一处当差的几位姑姑话了家常,”曹嬷嬷战战兢兢答道。

    周劭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一手理了理盘金刻丝祥云纹袖口,道:“望嬷嬷记住,你现下已不是寿康宫的掌事女官,而是王府的奴婢,你的主子是本王和王妃,她现下在病中,本王只是暂代她,若你也想学旁人爬到主子头上,先掂量掂量自个儿有没有季嬷嬷的分量!”

    “是,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季嬷嬷的两鬓已沁出了汗。

    周劭于是摆手让退下。

    季嬷嬷忙起身却步退出内室,因腿脚发软,出门时绊住了腿,身子往前一个猛扑,正扑倒在病愈前来请安的守德身上。

    “哎呦!”守德尖声一叫。

    内室里周劭忙撂了笔,禁不住拿眼往撒花软帘处瞟。这些日子守德不在,他身边连个得力的人都没有,倒真是怪想他的。

    守德今儿一身褐色常服空空荡荡,身子瘦猴似的,他撩了帘子进来时先是朝周劭贱兮兮地一笑,随后才打千儿请安道:“王爷,奴才回来了,这一月不见王爷,奴才真跟那姑娘想情郎似的盼着念着再回来伺候您呢!”

    周劭禁不住发笑,指了指一旁的雕花檀木椅,道:“瞧你瘦得那样,回头让厨下给你做些好的,就说是本王吩咐的。”

    “谢爷记挂,奴才领命,”守德仍站在原地,不敢真坐过去。

    “你病愈回来不必时时侍奉左右,头一桩是给本王调教些人出来,不然你一走,连个能使的人都没有。”

    守德应了个是,又耍嘴皮子道:“奴才伺候了您十几年,旁人怎比得过奴才尽心,”话一顿,他突然自己掌了个嘴,道:“奴才说错话了,王妃待王爷比奴才还尽心呢!”他一面小心翼翼应对,一面拿眼向上觑着周劭的神色,见他笑意敛了,忙掐住话头不言语了。

    府里消息传得快,方才他一进府门,先是拉着几个小厮闲话了几句,打听得他不在的这一个月王府发生的许多事儿。

    不过守德是亲眼看着周劭与王妃这一对成眷属的,且他向来也瞧不上季嬷嬷那仗着自己奶了王爷几年便趾高气扬目空一切的模样,心自然是向着王妃这一边。

    “你先下去罢,换了衣裳再来伺候,”周劭重又捉起紫毫,垂眸在册子上涂写起来。

    守德应了个是便退下了。

    待人一走,周劭便撂下紫毫,盯着册子发了起了愣。其实当日他斥责锦秋,只因消息来得太突然,他一时心急乱了分寸,后头这两日仔细一想,也觉着锦秋夹在自己与季嬷嬷中间又要管好王府,确实难,季嬷嬷的死她亦不是有意,不该怪罪她。

    然而道理他都明白,可一想到岳府那灵堂,想起先前在宫里时季嬷嬷尽心尽力伺候他,他便没法儿面对锦秋,也没法儿面对自己。其实是他不好,他太放纵季嬷嬷了,既害了她也害了锦秋,他是个好臣子,却不是个好丈夫好主子。

    而锦秋,躺了两日身子是好了些,精神却越发萎靡。现下她连渡月轩也不出了,每日让红螺从厨下端了饭菜来房里用,也懒得梳妆,用一根天青色刺孔雀羽发带随意一挽,不施粉黛,用完了饭便坐在贵妃榻上做针线,倒像回到了先前在汀兰院的清闲日子。

    “主子,二小姐过来了,正在大堂中等着您呢,”红螺推了门上前来禀。

    锦秋心里咯噔一下,绣花针往绷子上一刺,抬首道:“便说我身子不适,不见客!”

    “奴婢听管事的说她似乎是来给您送信的,”红螺又道。

    “送信?”锦秋喃喃着,随后才放下绷子,一面下榻一面吩咐红螺伺候她梳洗。

    于是鸣夏便被锦秋晾在王府大堂中近一个时辰,若不是王府守卫森严,她恐怕早便闯进来了。

    所以锦秋款款行至大堂中时,便见着一个神色不耐、在堂中踱着步子的红色身影。

    鸣夏清减了许多,连她先前爱穿的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菊花曳地裙也撑不起了,且她原就是尖脸,现下下颌更尖得像锥子,而略精明的面相绝不能太瘦,不然便显刻薄。锦秋见到时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你怎的瘦成这副模样?”

    “这一切还不是拜你所赐!”鸣夏没好气地一甩帕子。

    大堂中伺候茶水的三四个婢子齐刷刷望过来,鸣夏左右瞥了一眼,这才收敛了些,径自落了坐。

    锦秋挥了挥手,屏退左右,这才款款落座,先端起海棠冻石蕉叶杯轻抿一口,而后才不紧不慢道:“怎么的,上回中秋没见着我,妹妹竟要亲自登门探望么?”

    “是啊!久不见你出招,我这心里真是不踏实,”鸣夏双手搭在膝上,微昂着脑袋。

    “这么说,我成婚时的那一闹,果真是你们安排的?”

    “哼,我晓得瞒不住你,也没什么好瞒的,这事儿就是我做的,是我让你成了全京城的笑柄,你晓得京中那些贵妇背地里都如何说你的么?说你水性杨花,说你私德败坏,说你不配做广平王妃!”鸣夏挑衅似地望着锦秋。

    锦秋身子绷直,袖管里捏帕子的手微微用力,面上笑意却未减,“她们说她们的,还能伤了我不成,若她们真有胆量,便当着本王妃和王爷的面说,本王妃还敬她是个有胆色的,背地里可就免了罢,一窝子见不得光的老鼠,本王妃都懒怠同她们生气。”

    鸣夏紧咬牙槽,眯着眼盯住她,“看不上她们?你以为你又是谁呢?当个王妃便作威作福了?你也不看看你这个位子还能坐多久,一个许放王爷或可容忍,若是再加上一个赵臻呢?他可是差些便与你定亲的人。”

    锦秋面上风云变幻,一时脑子里回荡着的全是当日吴郎中的话,她腾地站起身,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鸣夏也站起来,从袖间掏出一封泥金信笺,似笑非笑地走近锦秋,道:“这是你舅母写给赵臻的信,中秋那一日到了爹爹手上,难道爹爹没告诉你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么?”鸣夏将信笺丢给锦秋,歪着脑袋朝她一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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