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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重逢,一时相顾无言,最先说话的却是龙日天。
他惊奇地盯着秦知野左看右看,嫩生生的还没张开，但已经有点秦非湛那种“举世皆废,唯我独强”的不屑而慵懒的气质。
龙日天禁不住咂舌：“你这小屁孩果真跟秦漱知说的一样拽了吧唧的。”
秦知野脸色一黑，“小鬼,你叫谁小屁孩呢？”
龙日天捂嘴偷笑，悄悄躲到明裴落手臂后。
秦妈瞅着龙日天猛看,抽空看了一眼沉迷扒饭的秦漱知，重重干咳一声。
“这个是……你儿子？”
秦漱知从饭碗中抬头,正嚼着菜，脸颊鼓鼓的,闻言眨眨眼,含糊道：“是系……”
“是呀！”龙日天响亮应答，直接打断了秦漱知的话,奶声奶气地冲着秦妈甜甜出声，“外婆好！外公好！不要问娘亲，娘亲她不让我认你们。”
“……”秦漱知险些被呛到，黑着脸咬牙切齿,“龙日天你给我闭嘴！”
“你给我闭嘴！”秦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心里眼里都被这个突然蹦出来的乖娃子占据了。久别重逢的陌生被秦漱知熟悉的语气冲散，乐呵呵地拿着碗筷坐到龙日天身侧,嘴里还没忘数落秦漱知一趟,“都那么久没回来了,回来了也不知道介绍一下人！就知道吃吃吃，那边的世界短你吃的了？一天天的，没个正形！”
秦漱知：“……”嘴里的饭突然不香了。
明裴落忽然揽过秦漱知肩膀，目露歉意：“伯父、伯母，是在下失礼，多有得罪。”
秦妈尴尬地笑了笑，抬头却发现明裴落刚好看过来，眼中带着歉意含笑地给她颔首。秦妈一愣，当即给他夹了块红烧肉，连忙摆摆手。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你这说的文绉绉的，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哈。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多大了？——不对不对，差点忘了你们那年龄的概念跟我们这不太一样！”秦妈失笑地摇摇头，没等明裴落回答，又接着问，“家里还有什么人啊？你过来这边，他们没意见？”
秦漱知放下筷子，正想说话，明裴落握住她的手，认真地回答：“我叫明裴落，年龄若是从降生开始，应当已有数万年岁，家人……有秦漱知。”
龙日天等了等，见他居然停了下来，疯狂拉他衣袖，明裴落顿了顿，补充道：“还有龙日天。”
秦妈微愣，眼神一变再变最终定格在心疼上，见他年轻俊美的脸，实在是没办法想象到已经那么大了，性子还这般实诚，连忙握住他的手拍了拍，“好孩子，没关系，你和漱知连孩子都有了，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安心住着就是。”
“诶诶诶，说话就说话，快把手放下！”秦爸插嘴道，“吃饭就好好吃，小树枝这多久没回来了？你可让她吃个安心饭吧。”
秦妈在秦漱知离开前，大吵了一架，忽然要恢复和平相处倒是有些不适。
秦漱知一顿猛吃，倒也有了几分饱，先是问了句：“从我离开过来多长时间呀？”
秦知野慢吞吞道：“没看见我还在吗？”
秦漱知：“？”
“我暑假还没过去，你离开满打满算应该也就一个月。”秦知野见她一脸难以置信，心里一阵愉悦，仰头道，“而且有知知姐在，你走没走其实变化也不大。”
秦漱知皱眉：“知知姐？”与明裴落对视一眼，她正色起来，“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
秦妈一边给龙日天投喂，一边解释道：“当日我跟你爸都在医院里，忽然传来消息说你出了车祸，让我们去签病危通知。这还生着病呢，差点被吓着送走。”
“……对不起。”
秦妈一顿，没好气道：“又没怪你。别动不动就往自己身上揽。”
秦漱知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我们呐，还在担心着呢，你忽然从病房里毫发无损地走出来，说话还带着文绉绉的调子，跟失忆似的什么都不知道。接回家后，那姑娘才跟我们解释，说是什么、什么破裂啊……”
秦知野接上：“时空断层破裂造成意识调换。”
“对对对，就是这个，”秦妈点点头，“她说你就是到了她的时空，还会回来的。她也叫秦漱知，倒是比你懂礼貌的多。这姑娘天气预报老灵了。手气也好，不像你，从小到大没中到过再来一瓶。”
“……”秦漱知一脸震惊，那可是先知！上古神明！……居然被她妈用来预报天气！眼皮一跳，不会还拉着她去买彩票吧？！
秦妈忽然道：“我寻思着，她千好万好到底也不是我女儿啊，我们这好好招呼着她，也不知道你在那边什么情况。你打小就喜欢那些个猎奇的东西，高中的时候修仙小说我能给你没收一大箱。我总担心着，到了那，你待久了，会不会也就不想回来了。我从前总让你有多远滚多远，说后悔有你这么个女儿。……可那也是气话，你也回回吵的我闭嘴。哪想成这回你没吵过我，就真的走了。要是当时我服了软，说不定你也就不用去了。”
秦漱知愣在原地，傻傻地看着她妈，眼睛酸涩。
秦爸叹了口气，也放下碗筷，“当时我们都有错。往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我们都搁这逼你，谁还能纵容你呢？”
“她在那个界面呆了二十七年，”明裴落忽然道，“每一天都在想着回来，她很想你们。不会不回来的。”
秦妈手一抖，骤然抬眸看向秦漱知，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走过去拉起她，摸到她手掌上的厚茧，眼泪就落了下来，“你、你怎么都不说的！你这……你这长的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二十七年……二十七年，你走的时候……你走的时候才二十六啊，怎么、怎么走了一个月，就……”说到最后，秦妈一个劲地掉眼泪，哽咽着说不出话。
秦漱知弯下身子，委委屈屈地窝在她并不是很宽大的怀中，低低地说，“妈，我想你。”
秦妈一下一下地拍着她背脊，吸了吸鼻子，“臭丫头，妈也想你。二十七年……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你都这么过的！”
龙日天傻乎乎地忘了自己的身份，骄傲仰头：“外婆，有我一直陪着她呢，我爹爹连雷劫都舍不得她渡。”
“还真的有雷劫？！修个仙它怎么就、就这么危险呢！”
秦漱知失笑，“也是有好处的。……改天我带你御剑怎么样？”
秦妈使劲吸了吸鼻子，“可别了，上空那么冷，吹感冒了怎么办。”
众人：……
秦知野：“我要学！”
秦爸面无表情地伸手敲了他一下，“小孩子家家的，作业做完了吗？见什么都要学。”
秦漱知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顿了顿，又连忙问：“说起来，那个知知姑娘去了何处？”
秦妈擦了擦眼泪，道：“她前天就走了，告诉我们今晚你就会回来，还给我们指了方向。说是她也该回家了。噢噢，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秦漱知微愣，“什么？”
“她说，很感谢你给了她一个休息的机会，辛苦你了。”
秦漱知和明裴落对视一眼，果然，“秦漱知”有远古的记忆，当初树智者的沉睡恐怕就是变成了“秦漱知”，她的使命便是除去三界隔阂和魔骨吧。
只是阴差阳错间，意外来到了这里。
吃完饭，秦爸将明裴落拉入书房，秦漱知只好跟秦妈一同收拾碗筷，龙日天被秦知野皮笑肉不笑地拎进了房间。
……
厨房内。
秦妈在洗碗，秦漱知负责擦干。
“臭丫头。”
“嗯？”
“你跟那小伙子……在一起多久了？”
秦漱知回想了一下，也不是很记得清楚，大多数时候被困在幻境、旅途之中，倒也没太注意时间过去了多久，含糊道：“十多年吧。”
秦妈动作一顿，“那你们都到哪一步了？那小娃子我瞅着跟你俩都挺像。真的是你们的孩子？”
秦漱知略感头疼，刚想反驳脑子一转，改口道：“当然，五年前我们就是道侣……啊，夫妻了，龙日天就是我们的孩子。”
“那他为什么不跟你们姓啊？”
“……”秦漱知话音一泄，疯狂擦拭盆子，结结巴巴道，“这、这还不是小孩子贪玩？你看秦知野两三岁的时候，不还嚷嚷着要叫无敌奥特曼救世主？……中二病嘛。”
秦妈抬眸沉思片刻，点点头，“也是，龙日天听起来倒是比你弟的正常点。”
秦漱知暗自松了口气。
“今天也晚了，明天你给我老老实实说说你在那边都发生什么了，可不能……”
“妈~”秦漱知连忙打断，“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们还是谈谈以后吧。”
“以后？”秦妈一愣，旋即叹了口气，“你要是还心心念念着那个项目，舍得丢下那么一大家子人出去几十年，我也不拦着你。你妈我还硬朗，给你带带孩子还是可以的。”
秦漱知摇摇头，朝她肩膀靠了一下，轻笑道：“我不去了，我给爸爸帮忙。往后就好好陪陪你们。”
秦妈喜上眉梢，嘴里惊呼，“呀？这是出去一趟，开阔视野，对大自然啊外太空啊不感兴趣了？”
秦漱知摸了摸鼻子，“算是吧。主要是年过半百，那些专业知识也忘了不少，比起枯燥的研究调查，我更想跟家人好好过日子。我又不是顶级专家，研究所不缺我一个小博士。”
秦妈试图摆出理解的表情，笑意却是怎么也挡不住，最后实在忍不住，索性放开了笑。
嘴里不住地叭叭叭：“我就说你个待不住的家伙，根本受不了那种乏味的日子，你多懒我还不知道？……还有什么年过半百？二十多岁的小丫头，出去玩玩也还是我家小丫头。”
秦漱知勾唇，乖巧应声：“嗯，妈妈说的都对。”
……
秦知野房间。
龙日天被他拎在手中，却也毫不示弱，跟着秦知野大眼瞪小眼。
半晌后，龙日天奶声奶气地嗤笑：“?恚?阊劬γ晃掖螅?晃液每础！
秦知野慢吞吞道：“你是系统吧？”
龙日天瞳孔地震：“？！”
“我爸妈没看过小说，我可是阅览群书，”秦知野冷笑，“小东西，你是不是背着我欺负我姐了？那么久不让她回来？”
龙日天汗毛直竖，本能一样喊了一声：“嗷！我没有！”
“证据呢？”秦知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然邪邪一笑，“拿不出来，我就人道阉割了你。”
“！！”龙日天惊悚地看着他，“你欺负统！”
秦知野但笑不语，手里已经握住一把工具刀。
龙日天吓的手脚乱动，连忙抖出各种留影石，通通推到秦知野跟前，“看看看，这是证据。”还好它为了留个纪念，将记忆拷贝了一份在留影石里。
秦知野将信将疑，随便取出一块按着龙日天的提示，打开了留影石。
最先拿到的却是当初秦非湛和明裴落联手打败景妄的留影石。
看着看着秦知野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好酷。
……
书房内。
一道棋盘，一壶热茶，两人对坐。
“明裴落……往后我便唤你裴落如何？”
明裴落颔首，“都可以。”
秦父看着他处变不惊的神情，暗叹这小子定力不错。老神在在地抿了口茶，“裴落啊，你跟我家小树枝，在一起多久了？”
明裴落垂眸，温声道：“十七年。五年前我们便有了夫妻之实，往后我会好好待她。”
秦父一僵，对他来说，不过是过了一个月，他家闺女就带了个野男人和三岁大的孩子回来，骤然要接受这个时间跨度还是有点难。
轻叹一声，他缓缓放下一枚棋子，轻声道：“小树枝这孩子，好新鲜、好冒险，不是喜欢的东西都是三分钟热度。能跟你这么久，可见是真的喜欢你。我也未曾了解你的为人，一时间也不敢说完全信任你，但是既然她喜欢，那我也不会反对。往后……你便好好住这，我们一家子都挺随和的，不必拘谨。”
目光扫过一旁的茶壶，明裴落轻轻颔首：“您且放心。定当不负期望。”
秦父低低应了一声。
“您喜欢喝茶？”
“也就这点小爱好了，”秦父挠头哈哈一笑，“家里禁酒，我也不好那口。喝茶倒是静心的多。——哟，你这步棋，倒是精妙。”
明裴落含笑，“略懂一二。此番匆忙前来，也来不及带上什么精贵的东西，你若喜欢茶，晚辈倒是恰好收藏了些，也不知你是否喜欢。”
“哦？”秦父饶有兴趣地抬头，“你们修真界的茶，我倒是没喝过……尝尝？”
明裴落颔首，手一挥，书桌另一侧便凭空出现十个手掌高的白玉瓷瓶。
秦父暗自咂舌，这隔空取物……真神奇，心里其实对那茶是没报多大希望的，客气地取来最近的一壶，捻起茶叶磨了磨，又凑到鼻尖一嗅，微一愣神。
忽然起身，棋也不下了，一言不发地一瓶一瓶摸了过去。
“好茶也！”秦父连连惊叹，逐个捧在手中端详。
明裴落起身，手腕翻转，将托盘稳稳置于桌面，面不改色道：“请。”
秦父扯过他肩膀，重重一拍，“小子，上道！”
明裴落笑而不语。
……
夜深后，客房。
明裴落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一时出神。
门口传来一道轻响，秦漱知抱着枕头悄咪咪地走进来，见他回过头来，便朝他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
小声问：“在看什么？”
明裴落轻笑：“看风景。”
“好看吗？”
明裴落不说话，朝她招招手。秦漱知屁颠颠地走过去，将枕头抛到床上，一个跳跃整个人就挂在明裴落身上，抵在他额头上，秦漱知轻笑着又问了一句：“好看吗？”
明裴落一手托着她，一手扶住她腰腹，带着她看向窗外尚未熄灭的万家灯火。
不远处不知是发生了何事，一大束五彩斑斓的烟花接二连三地绽放，照亮了半个城市，倒映在他们眼中。
明裴落看着她含笑的侧脸，轻声道：“好看。”
往后，还要跟你看很多很多好看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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