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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娘还是这样怕冷？”穆柔停了抄写的动作，将笔放在一旁，“这白日里有日头都还这样，若是到了晚上可是更加受不住了。我到时与母亲说说，知微园的炭火先不急着停了。”
穆辞缓缓抬头，嘴角弯起：“都已经四月天了，身子里总觉得还有一股寒气，也怪五娘自己身子太弱，还要大姐姐替我费心。”
穆柔轻笑摇摇头。
这时穆辞身后坐着的穆怜突然冷笑道：“寒气？要我说怕是阴气才对。谁都知道知微园后园的鱼池有家奴不小心坠落，五娘可得小心是那家奴阴魂不散。”
穆辞回过头，看着穆怜。
自从朱姨娘被送去庄子后，穆怜整个人越发阴郁，周身笼罩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森，她半掀着眼皮，阴测测地盯着穆辞，奇怪地笑着。
那日的事情穆梁嘱咐高氏让但凡知晓的内情的家奴都闭好自己的嘴，若是泄露出半点儿风声，就直接打死了事。
这也是在无声警告那日在场的高氏和云姨娘两人。
所以穆柔她们即便知晓内情可也装着什么都不知晓的模样。
就连知晓知微园有个家奴死在了后园的鱼池也是半句都不过问的。
“大姐姐与三姐姐也是知道那个家奴的。当初挑选家奴时，有个模样齐整，个子高高的家奴，被指去了知微园。可惜不知为何失足落水，那后园的鱼池都教人填了。幸好那家奴签的是死契与家里断绝了关系，不然可得闹上府来，还以为是谁害死的。”穆怜眉眼阴沉，扯着嘴角森森地笑着。
穆辞忍不住发笑，她这个四姐姐是当真蠢了还是傻了？
眉眼锁着的一抹讥诮，让她不由乖戾一笑。
“四姐姐原来对我院子里的事情这样清楚，也不知父亲和太太知不知晓。”
穆怜脸色忽地一变，心中大恨，她低垂下头厌厌道：“这事儿原来提不得？姐姐竟然不知晓这死人的大事儿，原来就是这样悄无声息的掩盖过去。”
穆辞身形跪坐地挺直，耳上挂着一对小巧简单的珍珠耳坠在穆怜眼前轻轻晃着，她道：“四姐姐真想知晓她的死因？”
穆怜神情一僵，被噎住话语。
穆辞眼底露出些微嘲讽，谁都知晓这家奴到底是怎么死的，偏偏穆怜还在故作不知。
她不明白，穆怜到底是觉得用这个家奴的死能吓住她，还是想要故弄玄虚说是自己害死了这个家奴？
这一刻穆辞有些摸不透穆怜的心思了。
穆怜死死攥住手中的笔，红着眼睛暗恨不已的盯着穆辞。
穆云忍不住接话道：“四娘非要追着问的五娘，怎么没有问出个所以然自己先红了眼睛。四娘这样好奇，连我也不禁奇怪这家奴到底是为何而死？若是有人害死的，可不得阴魂不散，这是要找害她的人索命。”
说着她眼眸似有意无意瞥了一眼穆怜。
穆柔笑笑：“三娘说这话怪?人的。什么阴魂不散，什么索命不索命的。世上若是真有厉鬼自己索命，那还要官府捉拿坏人干什么？全都教那死去的人自己去找凶手好了。”
穆辞笑着无辜道：“若是真如姐姐们所言，五娘可是问心无愧，这冤有头债有主，要找也找不上五娘。再说五娘后园的鱼池之所以填了，这是有所较量的，一是怕家奴贪玩落了水，二是那鱼池在知微园后园寒气重，不利于五娘养病。四姐姐若是心里还有什么疑惑都不妨说出来。”
她顿了顿，笑意突然微凝，“四姐姐若想要一探究竟，那五娘可什么也都不顾定要让你解惑了才好。”
话到此处，穆怜深知自己再胡搅蛮缠下去，定是要将朱姨娘陷害蒋姨娘和穆辞的事情给闹出来。
心中疯狂滋长的憎恨几欲吞噬掉她的内心。
当日，穆辞与穆柔先散了学，穆怜与穆云又在荣禧阁多留了一个时辰才能回去。
穆怜临出荣禧阁时，看见吴妈妈亲自相送一位和气老成的蓝色衣裳的妈妈离开。
一家奴道：“知府夫人借灵台寺宝地举办春日宴佛会，方才那位妈妈是亲自来送宴会请帖的。”
另一家奴惊道：“老爷虽说结交甚广，可也竟然能得知府相识？可是不得了啊！”
先前一个家奴笑笑道：“有何不得了？要说这春日宴的佛会，来得定然都是不乏有身份之人，如今咱们大小姐可是要到结亲的年纪，若是能得高门相看得中，那才是莫大的欢喜。”
她话语一顿，又故意压低声音小声道：“只不过太太除了大小姐外，也不知会不会带上其他三位小姐？五小姐年纪小又加之病弱却是说不准的。可三小姐与四小姐年纪相仿，但人家三小姐怎么也有云姨娘这个生母上心，自是能求上一求……可怜四小姐没了朱姨娘，怕是去不成了。”
穆怜看着两个家奴离去，双唇紧抿，她揪着边上藤蔓上的绿叶，即便被粗糙的枝桠刮疼也像是毫无察觉。
“小姐不如去求求老爷？老爷定是不忍心的。”
银环看着穆怜。朱姨娘走后，她家小姐的脾气更加阴晴不定。见着穆怜神色阴郁，忍不住出主意道。
“嗯？”穆怜松开抓住绿叶的手，回头看向银环。
“我自是一定会去的。可是我定然不会让太太和云姨娘的心思成真……”
知府家奴前来送请帖的消息顿时传到了云姨娘的耳朵里，云姨娘按耐了两三日可都没有听高氏在她们面前提起此事。
一时心中大疑，不会太太只准备带大小姐一人前去？
顿时她脸色有些阴沉，拉着穆云的手问道：“这几日你跟大小姐一同上课，可有她说起知府夫人宴请的事儿？”
穆云挑了挑眉，心里有些不痛快道：“大姐姐嘴巴一向最严，她又不像四娘，太太不让她说的事儿，又怎么能在我们面前提起？何况还是去知府夫人办的宴会？指不定太太就要舍下我们，只带大姐姐一人前去。谁让我没有个嫡出的身份。”
念及此处，穆云心里越发难受，她抬眸看向云姨娘，有些幽怨地想着，若是她是太太生的那该多好，论长相才情她哪里输穆柔。
云姨娘听穆云话里自怨自艾，眉头当即一皱，她点着穆云的脑袋，骂道：“不是嫡出又怎么样？是庶出难道你就不去挣你那份前程？要瞧着太太为穆柔挑得个好人家，你才在背地里恼恨咒骂？我原想磨一磨跋扈的性子，没想到连与穆柔相争的骨气都没有了？那我还替你谋划个什么？等让太太将你草草许配就算了。”
穆云脸色有些慌张，连忙抓着云姨娘得衣袖，恨恨道：“我又有什么办法？太太若真不带我去，我还能偷着去？”
云姨娘冷哼道：“就是偷着去那也得去。”
穆云神情不太好看，偷着去若是教人发现，那岂不是太过难看，教人笑话去了。
云姨娘见穆云眼底的犹豫和挣扎，知晓这个女儿被自己养的太过骄傲，又缓声道：“你们能不能得去，又不是太太一人做决定。如今时间也还是够的，你父亲那里这几日对我们态度也算是缓和了，好好求求你父亲，让你父亲向太太发话，那时太太又还能多说些什么？”
穆云神情松动，只听云姨娘又道：“阿娘护不住你一辈子。自从太太来了府上你父亲越发重视嫡庶之分。你难道还指望太太能给你指出个好出路？那又哪里比得上她自己肚子里出来的穆柔？我的儿哪里比不上嫡出的穆柔，这灵台寺佛会可是在挣你自己的前程，去与不去你自己想吧。”
话到最后，云姨娘直接偏过头，失望至极。
穆云神色怔然，眼眸沉沉地握紧了手。
这一日，穆梁难得在家休息，他看着穆柔为他做的鞋子，内心甚是宽慰，又瞧了瞧穆辞做的秀囊，针线工整比做的进步了不少，又见着穆辞一脸濡慕地看着他，心中原本对穆辞的几分不自在又消散了几分。
“五娘的女红可是进步了不少。”
穆柔听穆梁只夸穆辞面上没有丝毫不快，反而挽着穆梁的手弯开始说笑起来：“父亲说的正是。想着之前五娘替父亲做的秀囊，虽说是外形是有模有样，可这绣纹若是五娘不说当真分辨不出是修竹还是这碧草。可怜这还是五娘将自己手指都扎出眼才做好的。如今这次，可是要松快许多。”
穆辞乖觉地笑笑，鼓着腮帮子道：“大姐姐就知道取笑五娘。不过还多亏大姐姐像个老夫子一样督促五娘学女红，不然这秀囊五娘还是做不出来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逗得穆梁几次哈哈大笑。
穆怜坐在一旁，显然插不上半句话，她脸色阴郁难看地揪扯着自己的绢帕，赫然低下头轻声道：“大姐姐带着五娘给父亲做针线，也不告知我与三姐姐一声，我与三姐姐什么也没给父亲做，当真羞愧至极。”
这话一出，便成了穆柔故意想让穆怜与穆云在穆梁面前难堪一样，又暗暗指责穆柔心胸狭隘。
穆柔闻言一怔。
穆辞弯着眉眼，看向穆怜解释道：“是五娘自己不喜做女红，大姐姐才想出这法子，要我做了好的针线给父亲尽孝。毕竟是给父亲的针线，五娘就是再懒怠，可也不敢不学好女红，用些粗制滥造的来糊弄父亲。况且这些东西都是早几日就备好的，不过是今日父亲得空休息，大姐姐才来带着五娘来交作业……不想让四姐姐与三姐姐多心了。”
她站起身子，就要向穆怜与穆云告罪，不见惶恐，却有几分息事宁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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