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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不是这事儿全由我来做主？”高氏从铜镜里看着穆梁的倒影，微微蹙眉怪道。
穆梁故作思量地与高氏商量道：“我却是这般说了。不过知府夫人所办宴请难得，咱们府上的几个孩子也可都带着去见见世面，只不过是要太太多多费心了。”
高氏冷笑一下，眉眼一扬，她回过头盯着穆梁，理了理自己的寝衣，凉凉道：“老爷既然都决定好了，何必当日说什么要我来做主？四个小娘子一同带去，我可没这分心的本事。”
“那太太想带谁去？这宴请已经不剩几日，太太若不及早置办衣裳首饰，怕是要来不及了。”穆梁这话亦是带着几分怒气。
“带谁去？”高氏缓缓起身，坐在床榻的另一边，又穆梁两相对视，“我倒是谁也不想带去。这又是谁在老爷耳边说了什么？”
穆梁脸色赫然，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心道，元娘这是没有将今日发生的事说出来？
他转了话题道：“谁也不带去？难道元娘太太也不打算带了？”
高氏顺着自己的长发道：“虽说是在灵台寺举办佛会，可其中的规矩和礼数门道大了去，便是我亲自教的元娘我也是不放心的，若是丢了脸面，还不如在府上老老实实的呆着。我知她们这一双双眼睛都盯着我这儿，生怕我就只带元娘一人前去。且不知我元娘都未说过。”
穆梁将高氏拢在自己怀里，笑道：“我的好太太果真是思虑甚远，可这请帖咱们已经收下，又哪有不去的道理。倒不如带着她们去见见世面。”
他摸着高氏柔顺的长发，又忽地眉头一皱，叹气道：“不过五娘身子病弱，也不知经不经得起这舟车劳顿，这次宴请倒不如不带她去了，太太也能少操心一些。”
高氏倚在穆梁怀里又是冷笑一下，她一手攀着穆梁的肩膀道：“既然老爷说都要带去，那怎的就丢下五娘一人，五娘乖巧，学规矩也是比她几个姐姐要静的下心，况且此次是去灵台寺，五娘去拜拜佛祖也是好的。老爷这是在偏心三娘和四娘。”
穆梁又是一声莫名的咳嗽。
高氏又道：“老爷怎么今日一直咳嗽？”
穆梁讪讪地笑笑，只道：“无事。”
……
第二日，几个女孩儿来荣禧阁请安，高氏便宣布了要带她们几人去知府夫人所办宴请的决定。
穆怜欣喜之色跃然脸上。
便是穆云也是忍不住露出一丝喜色。
高氏淡淡扫了她们一眼，又低头喝茶起来。
穆怜又想着全部都要去，那便是穆辞也是要去的？她一个病秧子去做什么？
“五娘身子不好，可是经得住这马车颠簸？”穆怜忽地开口。
见众人目光看向她，她脸上一红，细声道：“我不过是担心五娘身子受不住，怕是才到灵台寺就病倒可就不好了。这毕竟是知府夫人办的宴请。”
话到最后，她有意拖长。
“劳烦四姐姐替我费心了。”穆辞坐在绣墩上，抬起黑色的眼眸，眉眼含笑又夹杂着一丝嘲讽。
她手里捧着茶盏，轻轻转动，又道：“既是知府夫人的宴请，五娘自当会恪守规矩，不让太太为难，亦不让穆府蒙羞。太太不嫌五娘拖累，五娘在这儿向太太拜谢了。”
高氏见穆辞神色乖顺，恭敬有礼的模样，将原本俏丽的容色又柔和了几分，又念着昨日她替穆柔解围，眉眼动了动。
她喝了一口热水，看着最没用的，却是几个女孩儿中最是聪明的。再看看一旁的穆怜，便是经了大难还是一副自作聪明，不能忍气的做派，不禁摇了摇头。
“无事。元娘说你身子大好，能得出去见一见外面那也是好的，没得在家中被闷坏了。且你懂规矩，又是乖顺，又何谈拖累。”
穆辞站着身子，又是恭顺行了一礼。
穆怜眼底发红，在心底嗤笑一声，觉着穆辞这样卑躬屈膝讨好高氏当真是可笑至极。
她一时发怔，陷入对在场所有人浓浓的厌恶中。
穆辞直起身子，前头看着穆怜一瞬，又勾起嘴角，轻轻笑了起来：“四姐姐这是又在想什么？太太都发话能让咱们去宴请了，四姐姐这又是怎么不高兴了？还是四姐姐觉得五娘拖累，不想五娘跟着一起？”
穆柔昨日被穆怜摆了一道，她虽是面上还要做出长姐的气度，可心里对穆怜可是又多了一分厌恶。
按理说，穆柔应是最不喜欢穆云的，云姨娘和穆云鸠占鹊巢让她和高氏受辱多年。但是穆云自从收敛性子后，从不与穆柔在人前争执，背后也绝不与穆柔多言半句。
两人便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唯独穆怜，她与穆怜本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可偏偏有人就是那么的不聪明。
她缓缓开口：“四娘怎么会这样想？今日父亲对四娘改观许多，四娘怎么可能会嫌五娘拖累？你说呢，四娘？”
穆怜猛地回过神，被穆辞与穆柔的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些心虚低下头，她急忙道：“四娘怎会。”
“没有便好。那四姐姐方才是听得能去宴请高兴的失神了吧？”穆辞拿起绢帕掩在嘴边，歪头笑道。
“高兴……自是高兴。”穆怜下意识顺着穆辞的话说下去。
穆辞垂下鸦青色眼睫，一道阴影覆在眼睑处，嘴角笑意越浓，她又道：“四姐姐又不似五娘一般，从小没有出过远门，想来到底是知府夫人办的宴请，将四姐姐的魂都给勾去了。等到时真正去了，五娘真是好奇四姐姐又是何神情？”
穆怜紧了紧自己的手，脸色有些发僵，讪讪地笑笑着，却还仍见一丝阴郁。
高氏眉头一皱，沉声开口道：“喜怒不形于色。你们做不到十分，却也要做到五分。知府夫人宴请，我不求咱们穆府得谁眼缘，可也不能出丑成了别人口中笑柄。”
她凌凌的目光扫过几人，神情威严。
几个女孩儿纷纷起身，只道不敢。
高氏的目光先是在穆怜身上似警告一般盯了一会儿，挪开目光之时又停在了安静不已的穆云身上，又是眉心微动。
穆云低垂着头，克制住自己想要抬起头挑衅的举动，她眼底神色倨傲，她想要去知府夫人的宴请这是就不能得罪了太太。
她要强过穆柔！
“明日吴妈妈便与你们说说这宴请的规矩。午食后，有绣娘来为你们量身做前去宴请的衣裳，一切都以大方得体为好，不可太过出挑，喧宾夺主。”
几个女孩儿应下。
可穆怜却是脸色不好。
她在四姐妹中，容色最次，若不衣裳和首饰上花点心思，当真是就成了平平无奇。
她不想高氏和云姨娘的算计得逞，可是不代表她想隐没众人，若是能交得官家小姐做相识，日后有什么她攀不上的宴请也可带着她一起。
可现在……
念及此处，她揪扯自己的绢帕，脸上笑意差点来端不住，神情抑郁地阴森。
太太想要打压穆云，不想让她越过穆柔，可也不该这样待她们！
她侧目看向穆云，气息不匀。
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让她们好过。
夜晚，月明星稀，知微园内檐下挂起灯笼，晕黄的烛光也夜色醉人。
善善将汤婆子塞到穆辞的被子里，又掸了掸软枕，她回头又见着穆辞正提笔不知写写画画什么，不由道：“怎么晚了，小姐还是早些休息，这夜里写字伤神又伤眼睛的，别到时又去不成知府的宴请了。”
穆辞聚神在纸上勾勒出线条，黑色的眼眸袭卷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不甚在意道：“去不去都是不打紧的。”
善善一脸诧异，又点了几盏烛火让屋子又亮堂些：“小姐这是何意？”
穆辞看着善善有些怔愣没反应过来的神情，想着昨日与今日穆怜话里话外的深意，摇头道：“想着你年纪比我大，应是要比我懂这些。我们是商贾出身的女子，能攀上知府夫人的宴请到底是借着父亲多年在外奔波的功劳。我们谈不上出身，所以太太要我们中规中矩，可那日前去的官家小姐却是不同，她们有父兄倚仗，如何争奇斗艳，都是无伤大雅的。”
善善有些明白，可有些糊涂：“太太思虑周全，可又怎么样呢？”
穆辞放下笔，蹙眉看了看纸上勾勒的图样，不太满意的将它揉成纸团扔掉后，又继续道：“这红的，紫的，艳的，瞧多了，突然有人清清爽爽，落落大方的站在你面前，你道是如何？珍馐美食吃多了，都需要清粥小菜来调剂一下。所以太太这还是在为大姐姐满心满意的打算。”
善善走过来，又道：“那这样也不是给三小姐和四小姐她们提了醒？”
穆辞笑笑摇头，病白的脸上锁着一丝狡黠：“我那两个姐姐各个自命不凡，她若是能听得进去才好。可云姨娘出身不高，她如今虽然沉静了下来，可当年她教的三姐姐处处争强好胜。四姐姐没了朱姨娘也定然存得有心思，指不定想借这宴请翻身也亦是可能的。她们只会觉得太太是怕她们抢了大姐姐的风头才有了那话。”
她又微微叹气，言语中带着清浅的笑声，语音拖长：“可惜三姐姐还有云姨娘能帮着出主意。而四姐姐没了朱姨娘，连着朱姨娘的私库也被收缴了……”
“善善你说，我们帮帮四姐姐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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