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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低眸就能看见穆梁手中的册子，寥寥几人，却也能猜出有几分出身。
旋即弯起的笑意有些丝丝难看，可又不能在穆梁面前显露出来，又道：“看老爷这个样子，可是有了中意的人家？”
穆梁将手中册子递给了云姨娘，笑道：“这些人都是秀才之身，虽不及崇哥儿他们一次便中举人，但三弟说了，等如今好好准备着，来年能得中举人也是不再话下的。他们家世清白，人品也都是三弟于我保证过的。三娘嫁过去定然是不会受委屈的。”
云姨娘强笑了一下，只觉得自己肚子开始隐隐抽痛：“家世清白？”
穆梁神情一顿，道：“自然。我知你担心三娘嫁去受了委屈，太太也说了在添妆上，自是不能亏待了三娘她们的。这庄子家奴，都是可以从家中挑着去的。”
云姨娘心里憋着一口气，这清白便是一穷二白，空有个秀才之身。
她眉头微皱，克制着自己的阴郁，到底三娘也是他的孩子，怎么就忍心这样嫁去给一个这般“清白”的人！
穆梁抬眼看着云姨娘不说话，眼睛微微下沉，忽然想起此前他与高氏商量此事时所说的话。
“这三娘的亲事，我欲从这几人中挑选出合适的人选出来，太太你是她们主母，你瞧着是何人最好？”穆梁道。
当时高氏只是淡淡瞥了几眼，心中冷笑一下，觉着是穆梁看中的这几人都不够填云姨娘母女的自以为是的高看。
只道：“我觉着谁好，不如云姨娘自己看中得好。我虽是她们主母，可三娘却是自小就养在云姨娘这个生母旁，到底是要让云姨娘自己过了眼，三娘自己才能觉着放心。”
高氏将穆梁递到自己面前的册子给推了回去，人选自都是极好的，虽说家里面不算富贵，可只要人有长进，能得功名，再谋得一官半职，这身份上却是要比一个商户贵重得多。
再加之这出嫁的嫁妆上，云姨娘也自会向穆梁好好谋求，这日子能过得红火那也是时间上的问题。
只不过云姨娘能否想得到这一层，那她可就不知道了。
“老爷不妨在向三老爷打听打听，后在拿着册子去问问云姨娘看中了谁。这元娘与五娘要去盛京城，人少了，我倒是怕清静了，正好三娘的事若能定下，也能早早办起来了。”高氏道。
穆梁点点头，想着让她引以为傲的两个女儿，又多了几分喜色，又念着穆云的婚事，才想起还有一重要的事情。
“说来，当初让三娘与五娘入族谱一事，一直耽搁在现下。三娘婚事若成，这若还没有入族谱，却是不好说了……太太，说来三娘要入族谱，我倒是想。”
穆梁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高氏打断。
高氏笑笑看着穆梁，眼底皆是看穿的神色，旋即有些嘲讽道：“老爷可是想将三娘记在我的名下。”
穆梁脸色微红，道：“太太聪慧。三娘要出嫁，便是这出身上为嫡出，她在夫家也能更好行事一些。”
高氏反问了一句：“那五娘呢？”
见穆梁神色一怔，又道：“且不说我愿不愿意，我这是怕老爷这份好心，别人并不领情。三娘与五娘比之，五娘更为乖巧聪慧，且今又是兰学弟子，她若有嫡出的身份，只是锦上添花。老爷想为云姨娘母女雪中送炭可又怎么能厚此薄彼呢？”
穆梁讪讪一笑，五娘虽是争气，可在他心底打心眼要在乎一些的却还是三娘。
到底是会哭的孩子又糖吃。
高氏：“要我说先将三娘的婚事定下。也不知云姨娘到底能不能看中。”
话归此时。
穆梁瞧着云姨娘不语，不动声色地道：“你这是没有看中的？”
云姨娘心头一跳，赶忙摇头，撑着笑意道：“老爷怎么会说这话，我又怎么会看不上？只不过三娘还未及笄，便要定下婚事，想着她留在我身边的日子不久了，我便舍不得。三娘是我宠坏了，妾身心里担心，她不懂规矩，又耍小性子了。”
她抓住穆梁的衣袖，轻轻靠在穆梁的怀里，柔弱道：“便是妾身自己的私心，求老爷让三娘在妾身身边多留些日子可好？现进大小姐与五小姐都要去盛京城了，她也只有羡艳的份，她谁是不说，可妾身也能看出她怪自己不争气。”
云姨娘声音微哑，带着些微哭腔，又故意克制，她仰起头，露出微红的眼眶，“如今她的姐姐和妹妹都有自己的出头之处，妾身担心三娘会多想，以为是老爷不再看中她，所以才想要她早早出嫁。”
穆梁心中升起慈父之情，在云姨娘左顾言他中，却是还没将事情定下。
这日，日头正好，高氏难得有兴致带着穆峥去鱼塘喂锦鲤。
高氏手中拿着鱼食，将它捻成了小块儿，扔到鱼塘中。
吴妈妈道：“太太，前两日老爷去了云清阁，说是商议三小姐的婚事，怎么现下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要老奴说，太太你是主母，这小姐们的婚事你是能做得了主的。”
高氏看着鱼塘锦鲤花色不一，颜色鲜艳，先是冲着身后的家奴道：“去挑几条好看送到二少爷那儿去。”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五小姐那儿也去几条，都挑这颜色好看的。”
等着家奴应声走开，她才回答吴妈妈的话：“云姨娘母女心比天高，便是秀才出身又如何？又不是非富即贵，她们哪里能看得上人家，却也不知自己有几分轻重。三娘的婚事，我不好插手，等她们自己惹了老爷的厌弃，让老爷求我来办此事，这才是最好的。”
吴妈妈当下明白了其中深意，也不再言语此事。
家奴将锦鲤送去了知微园后，穆辞叫善善给放在了院子里的水缸里，水缸里生着莲花，几只颜色鲜艳的锦鲤在底下聚着，正正好看。
善善看着锦鲤，嘟囔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都聚在一块儿送东西了？这太太送了锦鲤来给小姐你解闷，这三小姐也送了好些胭脂水粉过来，让小姐打扮，今儿可是怎么了？”
她眨巴着眼睛看向穆辞。
穆辞弯着眉眼笑笑，轻声道：“管他什么日子，都叫下面的人做事谨慎些，别以为看得些什么，就做事马虎了，让人抓了把柄。”
善善面色一整道：“婢子知晓了。”
……
“阿娘，我不要嫁人，我不要嫁人……你去告诉父亲，不要将我嫁出去……”穆云哭着道。
她发红的眼睛里，含着几分怨恨，怨恨穆梁见她没有了了用处，便要着急将她嫁出去。
可她一旦嫁出去了，可就什么都输了，什么都赢不了了。
她输了那么多次，老天爷竟然也不肯让她赢一次。
穆云哭的伤心和不甘。
“这一定是太太的主意，她想要报复我们当年让她受的屈辱，所以想要随随便便的嫁了出去……”
她哭声一顿，抬起头，眼底露出狠色，道：“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样。她们要去盛京城风光，凭什么我就要嫁人，我不好过，我也不能让她们高兴了。她们要进盛京城我便让她们进不成！”
云姨娘见穆云重振精神，脸色稍稍好看一些：“你打算怎么做？”
穆云皱着眉头一时想不出主意，可眼底的狠色却是只增不减。
云姨娘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忽然记起了什么，问身旁的香杏：“你上次与我说的那事可是真的？”
香杏微微一愣，思索片刻，才知云姨娘问的是什么，她点头道：“真。当年婢子幼时，村里便有不少人染上这病，这病传染极快，初时只是发热，大家也并不上心，只以为是寻常的风寒。那染病之人用的东西都是不能碰的，一碰便就染上。”
云姨娘眼眸微眯，缓缓笑了一下就有了主意，她招了香杏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后，又沉声嘱咐道：“这事要做得干净，最好不让自己沾了这事儿，那便是出事了，也查不到我们的头上。你可明白了？”
香杏应声，脸色微沉，有丝丝惧意。
这几日，穆辞与穆柔两人上学皆是一道。
只是那日，穆辞与穆柔散学之时，在兰学门口竟然遇到了宋之问的侍从，说是宋之问恰巧路过云川江，在一处茶馆歇息，让她们一起过去说会儿话。
穆辞看了穆柔一眼，笑道：“大姐姐去就好了。五娘还要回去喝药，完了就耽搁时辰了。”
侍从只知来通报消息，却不知宋之问所想，便领了穆柔一人前去。
穆辞坐在马车上，思绪略微飘远，却听见一阵人声吵杂，有人追赶奔逃之声，马夫抓着缰绳，生怕马匹受惊。
她皱了皱眉，只觉一人抓扯住了马车，又向马车里扔了什么东西，正正砸在穆辞的衣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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