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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从沙场带回老国公的亲卫是风二河等三个人，兵部说是要嘉奖他们来着，派人来登记名单。
四少夫人娘家也是将门，在兵部有可靠的熟人，她提前告诉风二河报名时报上一个已经战死的同伴的名字籍贯，又请那个熟人在兵部悄悄买通上下，就定了假名单。
多亏她这样运作，风二河才逃过一劫。
不然，也会像其他那两个同伴一样，被定下协同叛国的死罪，一起上刑场。
“只可惜四少夫人能力有限，只能换下我一个，而且事情在发生前不能泄露……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生死兄弟人头落地。”
风二河当初护送四少夫人走了一段之后，心里放不下，悄悄独自潜回京城。
从头到尾目睹了行刑全过程。
看着那么多人死，看着老国公大笑流血而亡。
周遭全是观刑的百姓们大声叫好，声讨卖国贼的欢呼。
他什么也做不了，甚至不敢掉一滴眼泪。
后来回到了老家，他甚至都不敢再想当年那些事，努力把旧事都埋在了心底。
有时做了噩梦，被迫回忆起前尘，就去少夫人坟前坐一坐，缓解好心情再回家。
这么多年来，马尾镇的乡邻亲朋们都当他是京城里混不下去了，才回乡过日子的普通人。
他是司马府的兵，算是罪人，所以朝廷发那一两抚恤银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他们这一类人，不核对名册，他也就因此逃过了朝廷的追查，安安稳稳在偏僻小镇上生活了下来。
周围谁也不知道，他还有过那样的过往，参加过那么惨烈的战事，心里埋着怎样的沉重。
直到这一个晚上。
在远离了官府和朝廷的逃荒路上，突然被勾起了旧事，他没控制住情绪。
风二河自己都很奇怪。
为什么没控制住呢？
是因为逃荒时间长了，对朝廷的恨意越来越重，憋不住了吗。
还是长久困顿之后，忽然有了吃的，日子一好，情绪就放松了，防备松懈？
又或者……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风晴。
风晴从人贩子手里逃回来之后，连续发生的种种神异……
难道他虽然不信邪不信神，但其实，心底已经受了影响，其实已经觉得这孩子会发生奇迹了？
于是就鬼使神差说了旧事。
甚至，还跟她透露了身世？
他的心底，到底……
在隐隐期待什么呢……
“爹，你可别这么看着我啊，看得我发毛。”
营地篝火映照这边，风二河的眼睛有点亮，风晴还真吃不消。
心里发虚，总觉得自己冒牌货身份要暴露似的。
“爹，我生母的娘家人呢，现在都在干啥，你知道不？”风晴摸摸鼻子，转移老爹的注意。
风二河道：“其实，很巧的，四少夫人娘家也姓风，所以你随我姓风，也不算完全脱离祖辈。”
“你外祖父风将军也在御驾亲征的队伍里，品级不高，不是上层将官，平日跟皇帝老儿接触少，没被重点关注过，这倒是好事了。”
“司马氏出事之后，风家也受了牵连。不过因为风将军地位不高，为人又似乎很是圆滑，所以并没有像司马氏的某些姻亲一样被抄家流放什么的，只是随大流获罪降职。而且司马氏的姻亲、故交、旧部确实不少，皇帝老儿也不可能人人降罪，风家埋在罪臣堆里并不显眼。”
“后来，几年之后事情淡了，听说风将军又升职上去了。不过，我再没有去过京城，也不敢和以前的旧相识联系，待在马尾镇里，朝中的消息来源很有限。”
“所以风家现在什么样了，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这样啊。
风晴点点头，“那等以后有机会，再打听风家的事情吧。我只想问，风家人知道我生母当年的脱身之计吗？”
风二河摇头：“不知道，四少夫人是私下托兵部熟人运作的，那是她私交，不是风家的关系。”
“怪不得这么多年风家没人来找咱。”风晴遗憾地摊手，“好歹也是个将军府，要是私下能照拂咱一下，咱或许也不至于逃荒。”
风二河赶紧说：“不，还是隐瞒你的身份最重要！千万别让风府知道，不然走漏风声的话，万一让皇帝老儿知道你是司马遗孤，太危险了！”
“哎，别紧张，我就随口一说，身世我会保密的，严格保密！爹，太晚了，咱们先回去睡觉吧？”
风晴摸了一块糖，抬手塞进老爹嘴里。
“别想那些苦事，来点甜的。”
她给自己嘴里也丢了块糖，跟老爹道一声晚安，溜达着转身走开。
“等等！晴晴……”
话题结束得突然，风二河意犹未尽。
可是风晴站住脚，转头看他，他又不知道该继续说点啥了。
久久，叹口气。
到底是旧事了，现在风晴活得好好的，小雨都那么大了，多说旧事也没什么好处。
只是有一件，他得让风晴明白。
“晴晴，别怪老国公，他并不是听不进你娘亲的劝，不肯早做准备害了全家……其实，他老人家或许比谁都明白皇帝的狠，只是，知道做什么都没用罢了。”
“皇帝要谁死，谁能逃得过？”
“暗中做准备避祸，只会带来更大的灾祸，牵连更多人。”
“老国公爷，他是在重伤临死前，选择用仅剩的精力去筹谋国事，放弃了家事。”
“他写了那么大一叠扼制敌国的方略……”
“虽然皇帝老儿当时没有采用，可是这些年我冷眼看着，大梁和央金国明里暗里的较量，大体都没脱离老国公当年定下的大策。”
“皇帝老儿自以为和亲央金国，递交盟约，换来二十多年太平是他的功劳，自诩是千古功业，呸！”
“其实，若不是按照老国公的方略治军、做边防、保证多年的粮草充足，还有一些策略我也不大懂，具体也不太清楚，反正若不是这些，让央金国有所忌惮，兴许人家早就再次掀起战事了。”
“所以晴晴，别怨你曾祖父。”
“老国公一腔忠勇，司马府满门忠烈，无愧天地！”
风晴站直了身子，默默听着。
最后，点了点头。
“爹，我明白。”
她粲然一笑，“早点回去休息吧。咱们好好带着大家赶路，这虽然比不上烈士们为国牺牲，也对得起咱国公府的出身了。”
“嗯！”
风二河用力点头。
风晴朝老爹摆手，转身回了营地，抱儿子睡觉去了。
浓甜的糖块在风二河嘴里化开。
望着女儿步态潇洒的背影，他眼眶再一次湿润。
这孩子啊……
比他想象中要坚强得多。
而他，在终于说出心底秘事之后，多年来压在心头的沉甸甸的感觉，似乎轻松了一些。
风晴已经帮他分担了沉重。
这孩子，短短几日就组织起了五六百人的队伍。
原本凄惨流亡的逃荒被她变得井井有条。
在不远的将来，她……
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来！”
京城。
旅途劳顿的玉珩，在安南侯府的书房刚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阵叮叮叮的空间提示声吵醒。
意识联通了空间，惊讶地听到那边传来风晴的声音之后……
听了一会儿，他忍不住额角青筋乱跳。
这个女土匪，她！
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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