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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顶了青斗笠,骑一匹绝影五花马,往群山深处奔去。路过峨眉州,零星可见得几处酒家。
此处远鄞都城数千里,自然较之荒僻数倍。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皆是寻常。
我手握九亭连弩侧身迈入一处酒家,有个梳双丫髻的小丫头脆声道:“哟,姑娘打尖儿还是住店?”
我往桌案上搁了一钱银子:“一斤酒。”
小丫头对后厨喊了一声:“娘,客人要一斤酒。”
这小丫头大概只有十一二岁,前额还有桃心形的刘海儿。只可惜瞎了一只眼睛,损了少女桃花似的美色。
后厨的老妪应了一声,随后佝偻着身子送酒过来。我淡淡道:“多谢。”
老妪不敢乱看我的模样,颤抖着将酒送过来,又千恩万谢将银子收下。
老妪的眼眸也瞎了一只。
我不问她们瞽目(1)瘸腿的缘故,猜也能猜个大概。蜀中割据,四分五裂,兵役频重,身子健全的女子,无论是小女孩还是耄耋老妪,都被征兵了。
这两个女子,一个极小,一个极老,才躲过一劫。倘若是壮年的残废,恐怕也要被抓去当炮灰。
小丫头有些激动,还有些害怕,兴致勃勃地凑过来:“姐姐,你是不是传说中的女侠呀?”
老妪气喘吁吁道:“桂儿,不要胡闹!”
我一语不发,只是静静饮酒。
小丫头实在可爱,她对着我把酒窝笑了出来。因常年曝晒之故,她十指龟裂,手茧颇厚:“女侠,你教我打坏人吧!”
我还是什么都不说,望着远处古道上的骓马,骓马饮水的长影被夕阳染成丹红。
小丫头自顾自地与我“攀谈”起来。
“女侠女侠,你桌上的武器是什么?它能打死坏人吗?我叫桂儿,你叫什么名字?那是我娘,我娘酿的酒很香。”
“哎,这世道太乱,我也不指望攒够钱取郎君生姑娘了,能安安稳稳活着就是烧了高香。”
“我原本有两个哥哥,一个被土匪糟蹋了,一个被军娘抢走了;还有三个姐姐,陆续死在战场上,连骨头都不知埋在哪堆土里。”
“女侠你听我说呀,幸亏我娘瞎了眼睛、瘸了一条腿,不然我娘也会被她们抢去当兵的。我娘说,等她攒够了钱,就花钱带我去太平地儿过日子。”
“我的眼睛是我娘用针弄瞎的,腿也是她打断的。哎,没有法子,军娘们连九岁的女孩儿都抢,我们没有旁的法子。”
小丫头一壁说着,一壁踮起赤脚擦桌子,语调欢快,仿佛在说戏文上的评书。
我浅浅啜饮老妪酿的高粱酒,淡淡道:“再聒噪,我就砍了你的手,让你吞下去。”
小丫头一笑,躲到后厨去了。我正待牵马离去,忽有三五成群的女人走过来,皆披头散发,眸色阴狠,望之犹如疯狗。
是一伙山匪。
为首的女人系着牛皮抹额,乱蓬蓬绾成个髻,目露凶光,肤黑牙黄。她抄起生锈的铁刀一通打砸,狞笑道:“姐妹们,这里有不要钱的龙门宴!快来吃酒!”
女人们疯狂地抢夺起小酒馆的吃食,连门口拴着的一头瘦羊都砍死了,大口饮血,生啖羊肉,如鬼魅一般。老妪害怕地直哆嗦,小丫头呜呜地哭起来,跪地抱紧了自己的娘亲。
“臭丫头,你哭丧什么!”为首女人一脚踹到小丫头的面颊,肿了半张脸。
老妪摸索着来保护女儿,则被一刀扎进大腿。
小丫头捂着娘亲的腿伤唤我:“女侠救我!救我!”
我并不上前,只轻弹银镖暗器,那银镖飞出,精准地削去为首女匪的右手,女匪龇牙咧嘴地叫起来,其余的手下怔在原地,再不敢作孽。
“啊啊啊啊啊啊——”
与此同时,我触动九亭连弩的机关,连弩向前撑起千机伞的模样,伞挡住血花,一滴都不曾溅在我身上。
我撑伞走过去,借着方才未喝完的杯中残酒,一下一下将那断了的右手肢解在地,分成五瓣手指。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
“我们姐妹眼皮子浅!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求女侠饶我们一条贱命!”
“女侠饶命啊——我家中还有老爹和丫头等着我养!我不能死啊!”
我托着面颊,感受师娘赠的点翠耳坠沙沙打着我的颈侧,轻笑道:“这话说得好!你家中的父母儿女算是老弱妇孺,你方才往死里磋磨的便不是老弱妇孺了?”
女匪们吓得两股战战,又是求饶,又是磕头。粘稠的血汩汩流了满地。
“女侠饶我一命吧!”
“求您了!我给您供个长生牌位啊!”
鲜红蔻丹一闪,我指尖比划出个噤声的手势,随口问缩在一旁的小丫头:“方才我与你说,你再聒噪,便怎样来着?”
小丫头睁大眼睛,捂着被踢肿的面颊:“女侠说,我再敢说话,就让我吞了自己的手。”
我嗤笑一声,反手扔过一只银镖,银镖精准地将五根手指摆在五个人跟前儿:“来,一、二、三、四、五,正好五根手指,你们一人吞一根,我就饶你们的性命。”
为首女子癫狂地吞下自己的食指,可惜她右腕断了,很快失血而死。
其余四个女子看似狼突鸱张,其实色厉内荏,连手指都不敢吞。她们要么呕吐出满地狼藉,要么吓昏了过去。
小丫头害怕地问:“女侠你不要走……她们四个……要不要饶她们一命?”
我温柔道:“饶她们是阎王的事。我的使命,就是送她们去见阎王。”
小丫头:“……”
我用银镖割断她们的脉搏,赏个全尸,不至于伤了阴鸷。随后我把五具尸体送到深山老林中,算是给野狼猛虎打打牙祭,尸体完美回归自然,也是妙事一桩。
我牵马走在峨眉州的巷道里,人相喧嚷,马尽嘶鸣。与鄞都城的宽阔官道不同,小地方的阡陌更有市井滋味。
我顶的斗笠不带围纱,故行人可以看到我的下半张面孔。
有行院的伎子调笑着牵住我袖口:“姑娘可要上楼坐坐?姑娘如此美貌,小生不要姑娘的银钱。”
我冷声道:“滚。”
也有大户公子身边的丫鬟拦在我跟前儿,悄悄儿递上信物:“借一步说话。姑娘颇合我家公子的眼缘,公子邀您入府一叙呢。”
我冷声道:“滚。”
还有那纨绔小姐涎笑着以团扇撩我下巴:“美人儿,本千金没有旁的喜好,就是爱磨磨镜子(2),你若是从了本千金……”
我一脚将她踹出七八尺远:“滚!”
此趟峨眉州之行,蜀中便流传开一出有关我的典故:侠女持连弩,走马峨眉州。腰缠十万贯,千金换美酒。
我提着以千金换来的美酒踏入师娘的旧居时,已是入夜时分。父亲喜欢芭蕉,师娘便在旧居的院落中种满了芭蕉,绕身无数青罗扇,风不来时也自凉(3)。
起初师娘唤父亲“陆公子”,后来唤他“浮白”,最后唤他“郎君”。
而女人和女人感情的升华,总比男女之间容易些。起初师娘唤我“寻筝”,很快便改口,改唤“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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