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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自家堂屋的灯亮起，他刹住脚步。
甚至有想逃的冲动。
李梅珊给地坝泼一盆水，看见踌躇不前的男人，她冷脸道，“还不进来干啥？”
言罢，她便进了屋。
林磊纳闷了。
难道是她还没发现家里少了东西？
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的事？
猪圈的猪都被赶走了，摩托车也不见了…
念及此，林磊提着一颗心走进屋。
婷婷趴在凳子上铅笔画画。
林磊思女心切，过去将人抱住，“婷婷在画什么啊？”
婷婷对林磊完全没有信任和依赖，放下笔，跑去李梅珊身旁。
近来林磊遭受的打击太多，倒消磨了他的许多脾气。
失业，散财，还有孩子的排斥…
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
李梅珊何时见过他这般颓废，胡子拉碴，全身邋遢。
一双绿色的解放鞋上，全是泥巴。
瘦了好大一圈。
跟换了个人似的。
她心疼，但不讲，递过去一个拧成麻花的毛巾，“擦下吧，人都臭死了。”
“明天再跟我去躺镇上，你改改你的脾气，跟他仔细认个错，都是一家人，他还真下了狠心的啊？”
“你瞧瞧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好好的经理不当，扛什么石头…”
李梅珊还在讲，林磊却几欲疯狂。
他早就受够了‘吃软饭’的生活，在厂里，人人都知道他是厂长女婿。
纷纷巴结着，可内心都瞧不起他。
反观这段日子，扛石头虽累，但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充实。
在那里，人人都是平等的。
不必奉承，不必讨好。
连他那个大老板三弟，完全没有他岳父那种架子。
在那群人中间，他好像找到了自己。
“我不去，我现在有工作。”林磊脸上没什么表情，坐在小板凳上，拿起婷婷作的画。
画中是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小孩。
林磊知道，女人是李梅珊，小孩就是她自己。
本该是三口之家，却独独少了他。
怪只怪他自己，这些年来，嘴上答应的好说陪她。
却从未做到过。
间接导致了孩子的疏离。
还有他那个并不好看，却又一心只有他的母老虎。
林磊盯着她，痛苦的捂住脑袋。
此刻才发现，他从前过着一种多么自卑自负又浮躁的生活。
好好的一个家，被那些愚妄折腾成这样……
李梅珊吓的即刻噤声，几步走过去将男人肩膀扶住，“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梅珊…我…”话未落音，林磊一头栽倒。
“啊！”李梅珊放声尖叫。
惊动了对门林毅一家。
以及刚从油坊回来的林兴国。
…………
原是林磊发了高烧。
几个人围在床边，林兴国坐在床沿边上，听了林毅和张红燕的胡诌。
把所有过错都算在了林臣头上。
“把他给我叫过来！”林兴国又气又心疼，重重的‘哼’了声。
先是林毅被蛇吓晕，现在林磊又病倒…
作为一个父亲，他痛心疾首，更多的是对小儿子的不满。
林毅病还没痊愈，身上没什么力气。
这事自然就落到了张红燕身上。
张红燕得意极了，领了差事就扭着她那并不纤细的腰去了林臣家。
这边，林臣一家刚吃完晚饭。
贝贝正缠着他讲故事，冉冉也眼巴巴的等着。
林臣又好笑又头疼，《安徒生童话》已经被他讲了个遍，脑中的存货早已告罄。
不过他做任何事都喜欢总结经验。
小孩子喜欢听故事，即使重复了，她们仍旧听的津津有味。
故而，他又重头讲了遍。
本是和谐美满的画面，苏爱月却有些心慌，总感觉有事要发生，却又说不上为什么。
女人的第六感通常很准确。
不到一刻钟，屋外的大铁门被狠狠敲响。
“哐哐哐～”
黑夜中，引起几声犬吠。
“汪汪汪～”
林臣凝眉，来者不善啊。
“我去看看。”
铁门打开，看清来人，林臣目光沉了下来。
她来干什么？
“二嫂，这么晚，你这是？”
张红燕只有一米五八，丰臀肥乳，倒还不丑。
正是大多数男人喜欢的那一款。
眼见这个必须费力抬头才能说上话的高大男人。
张红燕脸上有种面对有钱人才有的，类似‘看穿一切’的不屑的笑。
以及她打死也不可能承认的自卑。
“林磊发了高烧，你爸叫你过去一趟。”她说。
林臣挑起眉宇。
很想问林磊发烧叫他过去有什么用？
他又不是医生。
“林臣，别过去。”苏爱月站在黄果树下。
她知道，他这一过去，势必又是一场纠纷。
她心疼他。
林臣望着妻子盈盈秋水般的眸子，他读懂了她眼中的担忧和克制。
心中软到不行，大步走过去，摸摸女人小脸，柔声安慰，“他们还能把我怎么着？等我回来。”
张红燕嫉妒的别开了脑袋。
她男人从来都没对她这么温柔过。
女人总是喜欢比老公。
“如果我有个这么好的男人就好了。”张红燕心说。
一些虚荣心作祟的种子，悄悄在她心中发芽。
…………
这是林臣首次来林家。
地势宽广且平，修好三座房子，甚至还有许多空间，大到能停下好几辆东风货车。
在到处都是小山包小丘陵的平阳村中，确实不多见。
三家人的房子类似四合院的结构，共用一块地坝。
林毅家在左侧，林磊家在右侧。
中间是林兴国。
此刻，他正坐在堂屋中央的木椅上，‘吧吧吧’的抽着叶子烟。
手里的竹烟杆又细又长，油光发亮。
“你就是这么对你两个哥哥的？”林兴国神色肃穆，望着林臣，审视犯人般的语气。
“我当初是怎么说的？让你给他们带人，不是让你让他们扛什么石头！你到底心里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你就这么对我的？早知道当初就把你丢后山去喂狼！白养了这么个东西！”
张红燕站在一旁，得意极了，林毅倒是不明显，甚至脸上还有‘担忧’的意思。
林臣心脏钝痛阵阵，他使劲调整呼吸，才没让自己声音颤抖，“是吗？你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讲这些？”
林兴国有种拳头打在拳头上的感觉，他站起来，打皱的皮肤被气的微微颤动。
他极力压下怒火，“当然不是，你，马上去跟你两个哥哥道歉！还有，补偿一笔费用，这事就这么算了！”
“否则的话，你今天休想走出这个大门！”
林臣嗤声一笑，反倒不怒了。
上辈子经历过那么多事，都从没听过如此无厘头的要求。
而且还是来自他最亲的亲人。
林臣觉得有些哀伤了。
其实他渴望父爱，心里也有过一丝小小的期待。
而今，被消磨的荡然无存。
所以他到底在期待个什么鸟？
既然如此，他倒要好好算笔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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