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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意识总是半醒半睡,生平所遇见过的那些脸庞,活着的,死了的,在她脑海中走马观花般的闪过。
她伸手去抓,挥舞着胳膊,口里‘呜呜’的叫。
忽然,她抓到一只粗粝的手,比她大,指腹有茧,手背静脉曲张。
胡学琴身体抖动了一下,慢慢睁开眼,视线聚焦后,她看见一张老脸。
那张老脸也同样看着他。
“又在装病博取大家关注吧?”
苏跃进语气嘲讽,眼里却关着泪水。
背着光,胡学琴看不清,她‘啊啊’的叫唤,不知要表达什么。
然后朝苏跃进吐出一口口水。
“呸…”
牙龈仍旧在出血,口水混着红色,飙在苏跃进脸上。
苏跃进眼一眯,拿起给她擦鼻血的毛巾往脸上一摸。
抓着她的手没有放开。
“泼妇。”
有的夫妻,一辈子都不会好好讲过话。
胡学琴忽然又不动了,盯着苏跃进,仿佛要看个够。
她一直很聒噪,要死了也这么聒噪,咿咿呀呀’的。
看着看着,下一刻,眼泪又跟雨水一样流,打湿了整张脸。
苏跃进眼睛眨的飞快,实在没有忍住,‘呜呜’哭出了声。
苏爱月红着眼,别过去了脸。
四点零二分,胡学琴彻底落气。
消息是周青红传到林臣耳中的,林臣心头拔凉,急步要走。
临走前,展建国交代了安置死者的事,听起来奇奇怪怪。
林臣记下,没有问为什么,习俗就是习俗,照着做就行。
苏跃进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不懂这些,不会操持。
林臣走后,展建国拨通了几个电话。
定寿衣,买棺材,找支宾…
支宾就是那些懂得操办葬礼的人,包括喇叭将,跑腿将等。
林臣是跑回去的,身上干了又湿,还没赶到坡上那座小瓦房。
就隐隐听到女人的哭声。
不是苏爱月。
林臣心说,他没与理会,先回了自己家。
打开院门,成成还在门口坐着,脑袋点啊点的,打着盹儿,就是不肯去窝里。
林臣知道,它这是守了一夜。
他唇角微弯,揉揉它脑袋,“大傻狗。”
话落,成成‘呜呜’两声,晃两下尾巴,站起来去了窝里蜷缩。
徐婆浅眠,又出了事,整夜没睡,坐在两个小家伙的床边,给她们摇扇子,赶蚊子。
刚一踏进门,林臣就见到这样一幕,心里是说不出的感动。
“徐婆,辛苦你了,快回去休息。”
徐婆倒是精神,就是脸上出了些油,“没事,你去忙,我等到何颂莲过来了再走。”
知道徐婆的执拗,林臣抿唇,不再多言,他折回堂屋,把两根长条凳架在一起,夹在腋下又重新出了门。
上了坡,进了门,屋里哭声一片。
林臣把凳子放下,先去了房间。
苏爱玲和杨义凯到了,苏爱玲趴在床沿哭的昏天暗地,杨义凯在一旁安慰。
苏跃进坐在地上,手指插进头发,垂着头,呜呜哭着。
只有苏爱月立在窗前,背对着他们,不停擦拭眼泪,没有出声。
瞧着林臣心疼,上前将人搂住,唇瓣贴了贴她头发,“没事,还有我。”
苏爱月紧紧抿唇,将眼周的肌肉绷住,通红的双眼盯着林臣眼睛,重重‘嗯’了声。
苏爱月要比苏爱玲坚强的多,光哭是没有用的。
她收起眼泪,撸起袖子,和林臣去了堂屋。
“怎么做?”
她的声音仍旧带着哭腔,林臣心里不好受,柔声讲,“你去烧一锅热水,等会儿给妈梳洗一下,咱们要让她干干净净的去那边。”
苏爱月没吭声,转身去了灶屋,她单薄的背绷的笔直,手臂抹了把眼泪,揩在衣服上。
脆弱又坚强。
林臣顾不得心疼,把两根长条凳并排放好,又在屋里里里外外走了一圈。
苏爱月在给灶膛架火,“你找什么?”
“木板,有吗?”
苏爱月放下火钳,去了后门,林臣也跟过去。
“门板可以吗?”
“可以。”
后门角落靠着一扇门木,农村就是这些东西多。
林臣挽了一把谷草,清理木板灰尘,又去端来一盆水,泼在上面,用抹布仔细擦干净,晾干。
木板很大。
更重要的是。
木板两端封了边,嵌着铁。
饶是林臣这么大的力气,也没有办法一个人挪动。
他去房间叫个帮手,眼见众人的眼泪和悲伤,又止住了。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
苏爱月盖上锅盖,“我们一起。”
林臣鼻子呼口气,拍拍手,曲膝蹲身,“我背着,你在后面扶着就行了。”
话落,他手指抠住门板两侧,一咬牙,站了起来。
啊艹!真他娘的重!
苏爱月心疼坏了,连忙上前把门板向上提住。
两人艰难的挪动步伐,到了堂屋。
听到动静,苏爱玲走了出来,她瞪大通红的眼,“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这是做什么?!”
林臣吃力的放下板子,对于重的东西,拿起来不容易,放下去同样不容易。
脖子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他看了眼被膈的发红的手心,淡淡道,“要把妈先安置在这儿。”
苏爱玲看了眼杨义凯,“有这种说法吗?”
杨义凯哪里懂这些,没有回答,他上前给林臣搭手,“放长条凳上吗?我们来抬。”
林臣活动了下手指,把住木板一侧,“嗯,来吧。”
刚一使劲,杨义凯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真的好重,两个人抬都吃力,他刚才是怎么一个人背过来的?!
“一,二,三,上。”
“哐当。”
板子终于盖在了长条凳上。
被晾在一旁的苏爱玲脸色难堪,眼泪又吧哒吧哒的流了出来。
苏爱月拧眉,“姐,你别哭了,过来厨房帮我端水,我们要给妈擦身体。”
话落,苏爱月头也不回的进了灶屋。
苏爱玲愣了几秒才跟上去,她觉得她这个妹妹变了…
是啊,人人都在长进,就她一成不变,活在象牙塔里。
此刻公鸡打鸣,天也发亮,呈墨蓝色。
林臣眼睛布满红血丝,同苏跃进和杨义凯坐在堂屋,静静等着姐妹俩给胡学琴梳洗。
房门紧闭,里边苏爱玲的哭声断断续续。
杨义凯给林臣递过去一支烟,“醒醒神。”
林臣看他一眼,眼中闪过意外,不过他现在才没有心思猜他的意图,略显疲态的摆摆手。
“戒了,谢谢。”
杨义凯对林臣的冷淡浑然不在意,把烟叼进嘴里,点燃。
“呵呵,什么时候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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