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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鞴砂西海岸外碧波万里，海面平静无风，倒影粼粼荡漾，浮光闪烁。
平静无风的海面上，一艘船停在上面。
这艘船构造很奇怪，拥有三桅白帆，船尾却冒着淡淡白烟。
如果宋明在这里，估计能认出这是一艘将传统帆船和蒸汽船结合在一起的诡异造物。
船上扬起的白帆苍白如雪，上面点缀的蓝灰色勾勒出寒霜标记。
这是一条来自至冬国的船，此刻它即将返航。
阳光照在甲板上，耀目刺眼。
却照不进甲板下方的舱室。
水面上阳光潋滟，舱室内昏暗无光。
只有一盏油灯，在努力不让这里陷入深邃的黑暗。
借着微弱灯光，能看到舱室内的设施很简陋，只有一席床铺，几张桌椅。
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一张棋盘，上面错落着64个黑白相间的格子。
黑色与白色的士兵，马，车，横倒在两边，尸横遍野，象征这场棋局的残酷。
执黑棋的男子戴着一副白灰相间的面具，只露出双眼与嘴唇。
此时这位男子嘴唇紧抿，红色的瞳孔明灭不定，亮时如蚀骨的火焰，暗时似流涌的鲜血。
他在思索，这盘棋已陷入僵局。
男子缓缓拿起一颗棋子，向着前方一格走去。
“我不建议你走这一步，你的兵卒已经所剩无几。”
执白棋的男人说话了，他的面孔藏在狭窄的阴影中，只能看到他从鬓角垂下的一绺白发，与置于桌面的强健手臂。
面具男子拿起的棋子是他仅剩的士兵，他的想法是牺牲掉这枚棋子给自己拖延时间。
说完那句话后，白发男子自顾自地同时执掌黑白两棋，在棋盘上推演。
士兵被战车无情地碾过，仅仅过了几个回合，黑棋便被逼到绝境，皇帝孤立无援，随后便是大军压境，白棋的皇后被军队簇拥着优雅前行，踏入禁区，斩敌杀将。
看到这一幕，面具男子知道此局将败，摇了摇头，轻笑道：
“棋力上，我自远远不如大人。”
随后他眯起眼睛，面具的空洞中弯出一道血月，澹澹说道：
“不过，你知道我不是来说这个的。稻妻，有了新的【变数】。”
白发男子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缓缓将对局复原到面具男子移动士兵前那一刻。
他拿起一枚棋子，在棋盘上轻叩，起落的声音如烙铁刻在人的心尖。
良久的沉默后，白发男子先是动了一步棋，才缓缓开口道：
“多托雷，蚍蜉无法撼动参天的大树，螳臂不可阻挡疾驰的车轮，女皇的脚步坚定不移，我们身为臣子，目光只需放在高天之上。”
听完白发男子的话，名为多托雷的男人用一只手托住下颌，嘴角浮现戏谑，话语中的尊敬一扫而空：
“皮耶罗，女皇的意志毋庸置疑，但如此命理模糊之人，你不怕跑出你的棋局么？”
多托雷的话语并未使名为皮耶罗的白发男子产生任何情绪的波动，似乎他的眼中只有那盘未尽的棋。
他落子，用白方的皇后吃掉黑方一辆深入的战车，局势似乎再一次向白方倾斜。
下完这一步，皮耶罗才用他那低沉的声音说道：
“稻妻的布局已经结束，我已让罗莎琳前往蒙德。你在须弥的【切片】，也可以着手开始准备了。”
“哦？”多托雷似乎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消息，身子往后一仰，左右腿交迭，道，
“都走了，留在这的那两个人，不太靠谱吧？”
多托雷的质疑让皮耶罗操纵棋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他以不满的语气回应：
“多托雷，你要学会信任你的同僚。”
“得了吧，这话你留着骗自己去，一个对战争趋之若鹜的疯子，一个叛逆期的稚子，你会信任他们？”听到皮耶罗平淡的回应，多托雷摊开双手，摇着头反对。
看到皮耶罗看都不看自己，依旧在摆弄那盘棋局，他起身，双手用力地撑在桌上，拿身体挡住灯火,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的，皮耶罗……你——”
“谁都不信。”
毕剥～
一朵油花猝然绽开，室内的温度似乎冷到冰点。
皮耶罗的语气终于出现了波动，他哑笑道：
“多托雷，你睿智的头脑有时让我钦佩。如果你愿意多研究研究冬国象棋，而不是你那些奇奇怪怪的项目，我想，迟早有一天你会超过我的。”
多托雷长舒了一口气，重新坐回椅子上，语气生冷：
“所以呢，把稻妻交给那两个人，阿蕾奇诺如果收不住她的玩心，动作太大必定引来【注视】，而那个人偶？你要做好拿不到【心】的准备。还有横空出现的【变数】……”
多托雷的目光变的凛冽，他在等待对面男人的回应。
此刻，幽静舱室的空气几乎凝结，只剩下笃笃落子的声音。
多托雷安静地看着。
棋盘上，白方再次呈围剿之势迈上黑方的区域，可能不到两三个回合这盘棋就要宣布终结。
皮耶罗终于开口，他拾起一枚黑棋，用嘶哑低沉的声音说道：
“多托雷，有时你看到的愚行，背后自有其道义。”
多托雷低下头，看到皮耶罗将黑棋的皇帝向右侧移动了两格，之后却没有拾起白棋。
暗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说过，稻妻的棋局已定，对于【变数】，我早已落子。”
两鬓斑白的男人执棋，将漆黑的战车置于皇帝身侧。
形势在此刻逆转。
黑暗中传出一声嗤笑：
“王车易位——”
“将杀。”
——
“王手！”
雪发的少女面容含笑，如同一颗幼嫩的水仙，皎洁地没有一丝尘垢。
对面身着燕尾正装的蓝发男子看着眼前的棋局，愣了一下，随后对着少女露出灿烂笑容：
“绫华的将棋，真是下得越来越好了。”
“嘻嘻。”名为绫华的雪发少女用玉手撑住下巴，眉眼含笑，恳求道：
“哥哥，我好久没去稻妻城玩啦，能不能给绫华放一天假。”
看着自己妹妹纯洁的笑容，蓝发的男子神色一暗，但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装作思考的样子沉吟了一会，他才摆出长兄的威严，道：
“行吧，不过你要知道你是神里家的大小姐，在外面要……”
“耶，哥哥最好了！”
没等他说完，少女就起身欢呼了一下，跑出去的时候木屐踩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我去找托马——”
看到自己妹妹消失在风中的背影，蓝发的男子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沉声道：
“早柚，你跟过去照看大小姐。”
自从接过社奉行的重任，不管做任何事，他都喜欢加上双重保险。
“呼呼～是～”慵懒的声音响起，在长廊周围环绕了一圈，随后销声匿迹。
做完这一切后，蓝发的男子站了起来，负着手走到长廊外准备眺望一下远处的风景，却看到光耀的万里晴空出现一小块被涂抹的灰暗。
看着外面明媚的阳光有暗淡的迹象，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父母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身为长兄的责任，复兴家族的担当，无处不在的构陷……
有千言万语夹杂着情绪涌上胸口，直至出口的瞬间却被唇齿阻挡在原地，最终化为一道叹息。
他嗓音很低，却能清晰地听出音色中轻轧而过的颗粒感。
他叹息道：
“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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