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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对于楚铮来说，倒也无所谓。
他现在不工作，账户也已经空仓，计划着忙完这件事情后将郑雅带回家中，过完中秋节再回去。
经过梦玉妈这段插曲之后，他与郑雅之间的误会反而解除，算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与周梦玉相亲这种事，郑雅不知道，他也肯定不会主动提的，说不定就会给日后的生活埋个雷。
只是从当晚开始，他逐渐感觉周围一些人对待他的态度有些变了。
首先在晚上的饭桌上，葬礼的主事突然对他热络了起来，不但主动找他攀谈，还又是递烟又是介绍自己与郑鹏程的关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对方的语气里试探中带着几丝谄媚。
这倒让他诚惶诚恐起来。
主事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人，慈祥之中带着几丝精明，经过旁人介绍，知道这是郑庄的村主任，名叫郑兴昌。
一般村里的红白喜事都免不了他的身影。
在云阳这样的地方，乡村的治理一般是宗法与法律相结合，甚至某些地方宗法的氛围更加浓厚。虽然宗法逐渐瓦解了，但能当上村长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家族势力庞大的人。
这样的人，在村里的地位可想而知。
见到郑兴昌主动笼络自己，楚铮开始还以为是出于对郑鹏程的惋惜，爱屋及乌之下对自己的另眼相看而已。
聊着聊着，他就发现不对味儿了。
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过热心，客套中带着试探，试探中又带有几分不确定，总是找着话题往自己的收入上靠拢，就差脑门上写着：你是不是很有钱？
说实话，就是丈母娘挑女婿也没有这样做的。
人情交际的诀要，就是放低姿态，用水磨工夫逼着你主动表态，一旦你耐不住接过他的话头，对方就可以顺次而上展开反攻了。
要不怎么说交际是一门艺术呢？
他也不想多扯，当下便道：“大伯，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的？”
郑兴昌听到这里，终于如释重负了起来。
他郑重道：“我说楚铮啊，当初鹏程是跟着我屁股后面长大的，我穿小了的衣服，都留给他穿。我们之间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你娶了小雅，就是我郑家的人。我就托个大，称呼你一声大侄子。既然大侄子你话说到这里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们郑庄这几年发展也不能说慢，很多劳动力出去打工，回来也都盖起了房子。山旮旯里，该铺的路面也都用水泥硬化了。但是吧，壮年劳力外出务工，村里不是老人孩子就是各家的小媳妇，小孩上学是个难题。”
楚铮就是本地人，楚寨距离郑庄也并不远，郑兴昌的话当然也糊弄不了他。
他虽然几年没回来了，但是对大致情形还是有数的。
多年以来，山贵省大力推进“撤点并校”政策，许多中小学都已经消失，云阳市当然也不能幸免。
就拿楚寨来说，他小时候是在楚寨小学毕业的，但是现在楚寨小学早已经成为了养鸡场。
楚寨的小孩子要么被爸妈带到了城市里接受教育，要么就去桃乔乡小学就读。
步行的话，翻山越岭需要3个多小时。
而桃乔乡小学校车缺失，并不能来回接送，所以小孩子为了上学，只能住宿。
相对来说，桃乔乡小学还算是好的，毕竟住宿条件不错。
而一些更落后的地区，小学甚至连寄宿条件都不完善，这就让学生们每天大量时间浪费在路上。
郑庄的条件比楚寨要好一些，但也相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由于地理位置不错，郑庄拥有自己的小学——郑庄小学。
庄子里的孩子不用像楚寨那样，要么寄宿，要么只能长途跋涉。
他听到这里，便道：“大伯，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郑兴昌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大伯听说你在东海做生意，赚到了不小的身家，如果可以的，帮帮孩子——”
当郑兴昌的话说完后，一桌子的人以各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这一刻，楚铮只感觉自己成了唐僧肉。
他满头黑线，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当下苦笑道：“大伯，你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穷打工的，你让我捐点钱还行，说身价什么的，太夸张了。”
看着周围一圈失望的眼神，楚铮第一次感觉说谎是这么累，也是第一次意识到那些富豪装穷的心态。
他更奇怪，郑兴昌是怎么知道自己有钱的？
很明显，郑雅是不会说的。
他在郑庄熟悉的人，也就郑思彤一个。
即便当初与周梦玉一起相过亲，是所能知道的也不过是自己“提着一箱子钱回家”。
一箱子钱又能有多少呢？
如果仅仅如此，想来郑兴昌也不会整这一出。毕竟当了十几年的村主任，即便再清廉，搞个几十万还是不困难的。
如果不是郑雅，那就是郑思彤或者周梦玉了。
因为当初归还孟琳配资的时候，一时心血来潮，将资金账户挂在了朋友圈上。
但是从下午梦玉妈的表现来看，似乎并不知道他资金账户的事情，知道的仅仅只是以讹传讹下的自己拎着钱回家的“事迹”。
条分缕析之下，郑思彤的嫌疑最大。
他当然不知道郑思彤在梦玉妈面前故意夸大其词，煽风点火想让梦玉妈出头，但是根据逻辑去推断，居然还是让他分析出来一个大概。
假如是郑思彤的话，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
除了恶心他以外，根本起不到第二个作用。
郑兴昌有些不死心，叹了口气道：“大侄子，你珍惜羽毛，这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小学里的孩子实在是太苦了。一些隔着山头的自然村，由于路远，只能将孩子寄宿在学校里，可是——”
“哎！等忙完老大的事情，我还是带你过去看看吧。”说完之后，他端起酒盅，闷闷地喝起酒来。
不但郑兴昌失望，在座那些亲戚，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似乎也都跟着惋惜起来。
但是楚铮知道，这样的口子是万万不能开的。
真开了，自己就真的成为唐僧肉了。
给郑庄捐了，楚寨捐不捐？
楚寨捐了，桃乔乡捐不捐？
总有各路人马依靠各种关系靠拢过来。
虽说给乡里乡亲的尽点绵薄之力是应该的，但绝对不能是这样的方式。
感受着气氛的尴尬，他与郑雅对视一眼，只能当做不见。
吃完饭撤了酒席，灵棚外传来一阵唢呐声，今天是出殡前的最后一夜，要进行最后的送别了。
郑雅跟着诸多亲戚在灵棚内哭丧，他便站在外面思考着郑兴昌的话。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整个灵棚一刹那漆黑一片，所有的灯泡全灭了，只剩下高昂悲怆的唢呐声响个不停。
“怎么回事？怎么停电了！”人群中传来郑兴昌的歇斯底里的喊叫。
“快！快给电厂的郑营打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
“电厂？”一瞬间，楚铮似乎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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