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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严烬衡和楚溯寒。
严烬衡放好热水的时候，楚溯寒靠在床榻内侧,面有愁容。
“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我得为我自己考虑一下……”
严烬衡挑了挑眉：“怎么不行？”
边说就要便把他抱起来,楚溯寒赶紧推了他两下：“不行，真不行。”
严烬衡的手顿了顿：“那你自己走过去？”
楚溯寒纠结了一番,稍稍动了下腿，然后果断决定：“……算了，还是你来吧。”
热水让他的每一寸骨骼都放松了下来，经过楚溯寒的据理力争，严烬衡最终只能坐在浴桶外面,静静地看着他。
“按照安魂咒中所言,你的人魂归于鬼界,一部分魂魄归于碎魂仙器，其他的散于茫茫天地，如此说来,应该是找全了。”
为了让楚溯寒“考虑自身”成行，严烬衡只能说一说正经事来分散下注意力。
楚溯寒微微眯着眼睛：“……嗯。怎么,碧华仙君是要履行承诺了？”
他说的是在燕雪幻境中严烬衡答应他的，找全魂魄之后，要么送他回黄泉炼狱,要么送他去轮回转世。
严烬衡：“……能毁诺么？”
楚溯寒睁开一只眼睛：“你待怎的？”
“哪里都不放你去。”严烬衡凑上去吻了下他的眉心,察觉水温有些凉了,赶紧用灵力加热,“就在我身边待着——可有复生之法？终日以灵魂之态附在玉石上，终归也不是那么回事。”
楚溯寒“唔”了一声：“可以回去问问南涧溪姑娘还有少夷姑娘。对了，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他说着就翻坐起来，扑腾扑腾的水花清洌洌的响，严烬衡摸了摸溅到下巴的水珠，就看楚溯寒犹疑地看着他。
“按理来说，当时你应该还没有灵核吧，你是怎么把我的魂魄搜罗起来放到黄泉炼狱里去的？”
严烬衡怔了下。
“……得到你消息的时候，我去藏书阁找了符咒，寻思着能有用的都带上，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一枚。”
楚溯寒偏了偏头：“不用灵力？”
“只需要人血就能有用的符咒。”严烬衡眼观鼻鼻观心，“不用灵力。”
“还有这般稀罕物，看来你当年在藏书阁中没少待，要不连我都不知道这种符咒，你居然都一清二楚。”
楚溯寒没接着较真儿，翻身坐了回去，忽略了严烬衡那一闪而过的无措与无奈，如果他看见那个表情，他就一定知道。
严烬衡在撒谎。
时间差不多了，楚溯寒据理力争，把严烬衡赶出了屏风，一面拿起放在一旁的干净布料，将身上水珠一一擦拭干净。
……就是腰酸。
下次一定、绝对不可能再让严烬衡说什么是什么，没个完。
他系好外裳刚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只见严烬衡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帕子，准备替他擦拭还在滴水的头发。
砸门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来的，咣咣咣，震天动地。
他们两个都愣了下，就在断魂剑将要被抽出来的时候，又是一声极其响亮的砸门声，响到墙皮都簌簌掉了下来，就在这样的动静下，外面传来了楚江的愤懑控诉。
“严烬衡，给我把门打开！把老子的弟弟交出来！！！”
刚准备挥鞭子的楚溯寒：“……”
断魂剑已出鞘的严烬衡：“……”
尴尬。
就在严烬衡要开门之前，楚溯寒忽然按住了他，然后收手一抽，整个房间的窗户被全部打开，冷风呼啸，瞬间将屋里的温度和味道席卷一空。
严烬衡：“……不冷么？！”
楚溯寒揉了揉鼻尖，伸手凝了个保温的法咒，将自己圈在了温暖的结界里面。
“相比之下，我觉得还是你身上那层皮比较要紧，如果不开窗，你觉得我哥进来，会知道咱们俩干了什么？还是知道咱们俩干了什么？还是知道咱们俩干了什么？”
严烬衡：“……”
顶着准哥哥的怒火，严烬衡把门推开了。
门口赫然站着一个金光灿灿的鸟……不是，楚掌门，只是看上去形容有几分狼狈，一向被梳理的很妥帖的长发尽显凌乱，唇角还有些淤青，看上去好像跟谁打了一架一样。
……事实是确实和人打架了，而这个人选楚溯寒不用多问就能知道。
他给他哥搬了张椅子：“……你是不是去引渡门了？”
楚江冷哼了一声没回复，但已经很好地告诉了他情况——只怕是遇到了某个姓常的绛云仙君，在阴阳怪气一顿之后抬手就打，最终终于得出了鬼界这一方向，又马不停蹄地来了。
楚江瞪了他一眼：“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哥？！最后还要一个外人来告诉我你的行踪，楚湘，你——”
“哥。”楚溯寒忽然放下了笑容，“你以后不用再叫我楚湘了。”
楚江被这么一激，脸都绿了：“你几个意思？！你——”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楚溯寒坦坦荡荡地望着他，“你想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泱泱为什么向你求救却无果，我又为什么背了那些罪名，以及，我的死因究竟是什么？你都想知道吗？”
刚洗完澡的缘故，他身上的衣服并没有穿戴的很严实，楚溯寒直接将领口一扯，漂亮的锁骨上方，是不容忽视的伤痕。
“安魂咒、父亲等等一系列做的事，我都想起来了，如今，我也可以都告诉你。”
当年他被严烬衡抢进黄泉炼狱保全了残余魂魄，黄泉炼狱要给他们这些人登记姓名，他当时半身是血，抓着笔写字都很艰难，负责登记的人见怪不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让他开口说即可。
“楚……”
他当时哽住了。
“楚？”那人问他。
静默了片刻，他垂下眼帘：“……楚……溯寒。”
他原名楚湘，因为他出生时鸟雀环绕，是上苍庇佑的象征，千机阁一向奉湘水为神水，而楚兴言恨不得用最好的词来寄托他的期望，因此将“湘”这个字给了他。
可如今想来，全是讽刺。
他再也不想和这所谓的“祥瑞”有任何瓜葛了。
所以他一笔改了自己的名字。
溯回尽头，寒冰彻骨。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二十一世纪……
那是因为当时那个恶鬼告诉他，他的寿命只有最后十七年，十七年后魂飞魄散，而剥夺了人魂失去了记忆的他第一个反应当然是自保，于是分了一部分魂魄出去，希望能够将其他的魂魄找全。
可奈何当时他强行凝魂、灵力低微，再加上黄泉炼狱是个不受红尘法度规制的地方，他的魂魄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跑到了另一个时空，让他在那里活了十年。
一切都清楚了。
“现在想起来才觉得通顺，在我刚出生的时候，父亲就已经在筹谋要囚禁残魂修炼鬼功，为了给自己找条后路，才把我送到了引渡门，我的存在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是为了给他收拾烂摊子。”
楚溯寒勾了勾唇角，严烬衡不顾楚江古怪的眼神，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指，又把他的领口向上拉起，遮挡了那处伤痕。
“你、我、泱泱，都是无辜的，我不是迁怒你们，可这个名字，我真的不想再要了。”
他的祥瑞带来的是他的一无所有。
他不后悔，但不代表，他不怨。
楚江愣了很久很久。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难怪……阿爹对你的死讳莫如深，泱泱那个时候如此难过……我作为兄长，没能察觉到这些，是我的失察。”
楚江搓了搓手：“你放心，我会找机会给你正名。”
楚溯寒不置可否——其实修真界需要的不一定是个真相，尤其陈年旧案，相关的人早已作古，楚兴言、周弦、泱泱……唯独剩下一个始作俑者商知，还在暗自筹谋，不晓得他的所图所想。
楚江轻咳了两声：“既然事情都想起来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人间？外面已是年下，你若是不想回家，也别在这里过年不是？没那个气氛。”
楚溯寒轻轻点了下头：“尽快。”
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楚江抬起头，就看到楚溯寒身后大开的窗户，阴冷的风幽幽吹进来，将严烬衡的衣袖吹得鼓起来。
纵然还没明白为什么严烬衡和他弟弟的关系好像不大一样了，但他还是自顾自地站起来找些事情做。
“刚洗完澡就吹冷风，鬼界的地方有多阴冷你不知道么？即使现在与常人有异，但还是得顾着些……”
“等——”
楚溯寒和严烬衡猝然回头，然而已经晚了，楚江脚尖踢到了什么东西，软乎乎的一团，他弯下腰捡起来，发现是被撕得不成模样的衣服碎片。
一条一条的。
好像和楚溯寒平日里穿的那件很像。
楚江默默地看了一眼表情忽然变得十分精彩的弟弟，和一旁骤然红了耳朵的严烬衡。
又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布料。
又看了一眼……
又……
楚大掌门心态终于崩了。
“你可一边玩儿去吧严烬衡，楚……楚溯寒！跟我回家！！！”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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