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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凝视着这一幕的安则没有引起任何注意，就像是谁也不会去注意不可捉摸却随处可见的微风。
街道空了下来，那股压抑的气氛便越发严重。
安则视线中出现一团如墨般的黑影。
黑影变幻扭曲，渐渐形成人形。
安则浑身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感觉，不让人觉得厌恶，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划过，落地无声却难以忽视。
“……”
黑影变换速度渐渐慢下来，安则猝不及防对上一双血红的眼睛。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感情潮水般朝她涌来。
安则心跳如鼓，视线模糊，意识不受控制地昏沉下去。
直到彻底昏过去之前，她还隐约听见谁在耳边反复嘶吼着谁的名字。
“……则……则川……”
则川？
安则意识沉入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随波逐流之际，眼前却如同播放电影般闪过无数碎片。
她做不出任何动作，只能由着这些片段涌入脑海。
很快，她便在这些片段里找到了自己。
残破的小木屋前立着一抹白发及腰的身影。
女子披着件明显过大的红色大氅。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似乎是听见谁在呼唤，偏过头，缓缓转身。
和安则一般无二的面容，五官精致，两颊红润如桃似花，唇红胜血，一双眼清澈见底。
幻灯片般的片段再次覆盖上来，安则晃神之际，一大堆繁杂的记忆冲破堤岸，瞬间将她淹没吞噬。
她看见一大群黑压压的鬼物聚集在雪白的山脚处，站在首位的首领俊美凌厉，他脸上笑容桀骜而张扬，今天是他战胜上一任首领成为新首领的第一天。
新首领很强大，也很勤勉，他带领过手下击败其他九大妖山众妖鬼，甚至找到穿破空间去往其他世界的方法。
但在此之前，他决定先将雪则山全部“拿下”，包括那被视为禁地的雪则山山顶禁地。
雪则山每百年需要山灵稳固一次隔离外界的结界和内部环境，西珧知道里面住着的是山灵，也知道山灵对于雪则山意味着什么。
所以他最初的打算，是将山灵收为己用。
不久之后，如愿以偿的西珧进到了禁地，也遇见了传说中的山灵。
但和他想得不一样，他并没有坚持住自己一开始的计划。
最初他或许抱着收揽的想法隐藏着目的，陪伴在山灵身边。他见到了和传说不同的地方，山灵并不是孤独冷漠远离所有生灵的，至少她和被誉为雪则山之子的妖灵们相处甚欢。
时间流逝，西珧熟悉了山灵的各种习惯，学会了很多曾经毫无接触的技能。他像是在禁地待久了被同化的妖灵，竟然决定就此抛却了野心留了在山灵身边。
这种悠闲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第七年的盛夏，那些等待许久不见他回来的部下，联和围堵在了禁地之外。
“首领，穿梭空间的阵法已经设好。”
之后发生的一切却和雪则山上口口相传的故事不太一样，西珧确实准备围攻禁地，但最后却在即将到达目的地时放弃了计划。
他退至领地，选择了向外扩张势力。长达百年的逃避，雪则山内部千变万化。
势力的争夺交叠是残酷的，残酷到波及了远离世俗的山灵。他被合盟的仇家蒙骗封印在山下，眼睁睁看着山灵击以几乎所有灵力的代价，在溃外敌后四散消失。
西珧最终还是打通了通往其他世界的通道，他把所有希望放在这片陌生的世界，也最终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想要见到的人。
只是山灵不认识他，他也忘记了山灵。
唯一不变的是，不管来多少次，他仍旧会爱上山灵。因为神识不稳，他在每个世界中，可能分化成两个，可能是三个，甚至可能更多。
这些分化的神识跟着安则移动，最终融合，也按照他事先设定好的，在过程中一点一点地修复着山灵残损的神识。
直到，山灵苏醒。
不知过了多久，绵密的雪落渐渐小了，雪地里跑出几只雪白的兔子。
兔子浑身闪烁着或白或黑的光芒，空灵的眼睛轻轻转动，站在雪地中，宛如山间偷跑出来的精灵。
这群山中最常见的妖灵蹦蹦跳跳来到从来不愿意踏入的鬼物区域，绕着奔流而下的雪则川瀑布来回寻觅。
安则眼前的白色褪去，她视线轻松扫过四周，那几只妖灵兔子似乎察觉到她的注视，兴奋地在水里来回跳动。
此时的她仿佛和这处山彻底融合在了一起，随着心念而动，没有形态的她在半空中渐渐显现出人形。
接着清澈见底的湖水，她看见了自己那张熟悉的脸，以及披肩的柔顺白发。
雪则山山体上吐露出新芽，娇嫩的绿色从雪地里面探出脑袋，哗哗水流流向远方，鱼群的身影又重新出现在了水中。
活过来的雪则山在欢迎它的山灵醒来，微风四起，白雪纷纷，安则似乎听到了草木伸展愉悦的欢呼声。
或许，她现在应该叫雪则川了。
大雪渐小，山顶却仍旧被白雪覆盖了厚厚一层。
山顶禁地，其实不过是几个小木屋，其中一个甚至大多是用杂草搭成。
雪则川不住在里面，山灵没有睡觉的概念，她也不需要遮风挡雨的住处。
这个地方，不是给她住的。
雪则川站在那间杂草最多的屋前，不算太高的门内飘出食物的香味，门前挂着的祈福娃娃随着微风缓缓摆动。
吱吖——
门从里面被打开，屋内阳光正好，端着一盘水果的西珧无意识地捏紧盘子。他眼中有冷光闪烁，黑色的细线几乎颤动出了节奏感。
半晌，他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像是曾经在这里的陪着山灵每一天一般，露出笑容:“你回来了。”
“西珧……”
嘭——
雪则川话被西珧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耳边熟悉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在确认着什么般反复呢喃。
“回来了…………这次是真的回来了吗？”
“嗯，这次真的回来了。”
雪则川拍了拍他搂着自己的手臂，西珧魔怔一般喃喃自语，最后被一阵不轻不重的力道推开，才终于缓缓回神。
雪则川看着他眼中飞速扩散开来的黑色丝线和明显不稳的神识。西珧顶着一张足够帅气凌厉的脸露出这种惊呆委屈的表情，真不是一般的视觉冲击可以形容的。
“进去吧，我饿了。”
“要吃水果吗……大人。”
雪则川回头看了眼他，她总觉得这个大人被西珧用这种声腔叫起来的时候分外怪异。
“别叫我大人。”
“那叫，则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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