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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妍却道:“孙儿是说,她既不像父皇,也不像贵嫔这样漂亮,所以觉得眼生,方才在皇后娘娘那儿,一看就知道是自家的妹妹。”
太后没有深想,其实她自己也觉得这小闺女没挑父母的优点长,见颐洁在边上尴尬极了,她打圆场道:“也是有的,爹娘太过英俊漂亮,孩子却挑着缺点长,才这么点大看不出来,长开了就好了。”
安妍让仪贵嫔把孩子抱回去,身体接触,感觉到仪贵嫔似乎在发抖,但她很快就抱着孩子走开,太后又喊安妍说话,她也就没再多看。这一晚,太后赶着时间在慈宁宫摆了家宴,让众人来与安妍团聚,安妍向来厌烦这样的应酬,但为了丈夫不得不哄祖母高兴,到底是应付下来了。
只是政筠因害喜呕吐,崇博不放心离开她,没能来和姐姐好好说话,而隔天一早,姐姐就要离宫了。一清早秋依就来说,公主出门去了,政筠还叹,“她是去哪儿了,若能找回来,我还想让她帮我送送安妍。”
可崇博真是来送姐姐的,只是太后那边的人一直不散,崇博畏惧慈宁宫,便远远地跟着,终于等慈宁宫的人退开了,安妍已经要出宫门,她就是不想三宫六院都来相送,吵得头疼,才赶着一清早就走,没想到崇博却在身后喊她。
“你怎么跑出来了?”这个弟弟,安妍是疼爱的,昨夜也没能好好说话,知道是因为政筠不舒服,这会儿也劝她,“姐姐这就走了,你早些回去吧,姐姐就把姝妃娘娘托付给你了。”
崇博连连点头,张嘴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安妍见他这样犹豫,主动问:“你想说什么?”
“姐姐,父皇可想你了。”崇博微微皱着眉头,认真地告诉安妍,“父皇总是提起姐姐,姐姐,常回来看看父皇可好?”
安妍笑道:“你赶来送我,就为了对我说这些?”
崇博点点头,垂下眼帘,“姐姐,我上回替母妃去坤宁宫敬香,遇见父皇在那里,我看到父皇掉眼泪了。父皇对母后说,他没能照顾好您,父皇很伤心。”
政筠为弟弟将衣服跑乱的流苏理顺,眼里有晶莹的东西晃悠着,可她却不能答应崇博的请求,含笑道:“姐姐的家在准格尔,你姐夫哪里,哪里就是姐姐的家,父皇没有对不起姐姐,也没有对不起母后,博儿不要担心,姐姐心里什么都明白,可我是嫁出去的人,我是你小外甥的母亲,这紫禁城里,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再过几天,就是母后的忌日了,姐姐不多留几天吗?”
“我昨晚去过坤宁宫了。”提起母亲,纵然依旧是痛,可过去那么多年了,再也不会有撕心裂肺那样强烈的痛,安妍自己明白,她做女儿的都淡了,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已故的母亲。她苦笑道,“我留下做什么呢,看着这宫里的人,把我的母后忘得干干净净吗?”
崇博不知说什么好,安妍笑着拍拍她的脑袋,“你是有福气的孩子,姐姐和你不一样,你好好的姝妃娘娘就心满意足了,姐姐没有的福气,博儿就替我享受着吧。”
安妍说罢,便要离宫,她的孩子还在准格尔,她还要回去等自己的丈夫回家,她也知道过几日就是母后的忌日,可是她留下能看到的,只有世人对于纯孝皇后的遗忘。政筠后来得知儿子是去送安妍,又见孩子愁眉不展,小心地问了缘故,越发心疼崇博的温柔善良,花心思开导他,几天后崇博才放下心里的忧愁。
到纯孝皇后忌日那天,永润没有带任何人,却是带着崇博去了帝陵,让宫里人议论了好一阵子,今年春天来得迟,回过神时,竟已匆匆而去,转眼已是五月,政筠的肚子越来越大,端阳节那日王长卿夫妇被接进宫探望姝妃,储秀宫里自是道不尽的天伦之乐。
翊坤宫这边,因仪贵嫔开春以来盛宠不衰,端阳节上各处巴结的礼物堆得满堂满屋,小周夫人进宫来,女儿让她随便挑选自己喜欢的带出去,俨然是宠妃的做派了,小周夫人挑了些贵重的东西要带走,不多久乳母抱着小公主来,十个月大的孩子身体越来越健壮,不再一味的哭,见了人也会笑。
小周夫人抱在怀里逗着,仪贵嫔冷漠地在一旁看,等慧云带着宫女们退下,仪贵嫔冷不丁地问母亲,“这不是您的外孙女,您也喜欢得起来?”
小周夫人一惊,抬头四下张望,仪贵嫔冷冷地说:“放心吧,都下去了。”
她走上前,小公主正冲着她笑,可仪贵嫔却冷漠又嫌弃,皱着眉头道:“她真的越来越陌生了,长公主说得没错,这孩子大概是像她的父亲,倘若像她母亲,我还能瞧着眼熟。”
小周夫人颤颤道:“娘娘您在说什么呢,公主,可是您的女儿啊。”
仪贵嫔摇头,“母亲果然是善于自欺欺人啊,真把她当您的外孙女了?这孩子长得和皇上和我都不像,其实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旁人是不敢说,太后是觉得说了没意思,从前淑靖皇贵妃张口就说,我让她永远闭嘴了。”她越说越激动,指着小婴儿,道,“等她长大了,长开了,完完全全一张陌生的脸,我怎么办?”
小周夫人护着孩子,仿佛怕这儿会冲上来对孩子做什么,而女儿越来越激动,似乎又要发作那抽搐的毛病,小周夫人忙道:“娘娘怕什么呢,再生一个,咱们再生一个长得像的不就好了。”
却不知这句话,戳到了仪贵嫔的痛处,她忽然开始哭泣,摇着头说:“皇帝都不碰我,我怎么生?那个人才要生了呢,她要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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