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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筠心里一颤，几时开始，她们之间说话也要小心了？她笑道：“我没多想，姐姐太小心，我们说话还要绕弯子吗？”
裕妃努力地掩饰了尴尬，起身道：“我去瞧瞧博儿的药好了没有，那小丫头可别再烫伤了。”
看着裕妃离去，政筠将画具收好，这彩墨不宜存放，早些用了才是好的，可她从不作画，崇博也没那耐心，从前也只有纯孝皇后作画，不知道皇帝送这个给她，是想让她做什么？但多多少少，皇帝看见这些东西会勾起对纯孝皇后的想念，对政筠来说，她默默地接受下皇帝这个心思便好，不必问更不能点穿，皇帝自己心里什么都明白。
秋依进门，见主子弯腰穿鞋，赶紧上来帮忙，政筠却对她比了个嘘声，附耳低语后，秋依先跑了。
小厨房这边，裕妃进门来，见崇博坐在炉子边盯着瓦罐里的汤药，小脸儿被火光照得红扑扑的，她忙笑道：“乖孩子，歇着去吧，这粗活怎么是你做的。”
崇博摇头道：“父皇叮嘱，母妃的汤药不能假手他人。”
“我也不行吗？”她上前摸了摸崇博发烫的脸颊说，“回头把脸烧红了散步去，可就不好看了，去外头透透气，这药一会儿就好了，我给你母妃送去，看看，眼睛都迷了不是？”
崇博揉了揉眼睛，盯着火光看，这会儿的确有些不舒服，便谢过裕妃离了小厨房，有其他宫女要进来搭把手，裕妃道：“地方小，你们都在这儿，怪闷的，这药就好了，好了我叫你们。”
裕妃在小凳子上坐了，手里拿着蒲扇轻轻地挥动火炉，看着那张牙舞爪的火舌将瓦罐烧得漆黑，眼睛也渐渐迷了看不清东西，蒲扇停下来，遮盖在扇子底下的手里，捏着一包药粉。那是太后给她的东西，太后说，这一包药粉，就是七皇子的前程。她不能容许王政筠生下皇子，她绝不容许王政筠将来和她有一样的人生。
火舌张扬着，炉子里的柴火偶尔爆出噼啪声响，将裕妃的心惊得一颤一颤，她的儿子随驾南巡去了，路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儿子负责着父皇的安危，要有什么事，他一定会舍出性命保护父亲。裕妃的心突突直跳，她该求神拜佛保佑崇琦平安归来，她怎么能在这里作孽，扼杀政筠的孩子？
裕妃的手哆嗦着，将那一包药粉往炉子里扔，纸片引燃火苗，蹿到她的手上，裕妃吃痛惊呼一声，就听见政筠的声音说：“姐姐小心。”
可这句话的惊吓，远胜过烧伤的疼痛，裕妃吓得身子一软，从小凳子上摔了下去，政筠已经上前来搀扶，又把宫女们喊来。
众人拥簇着裕妃离去，政筠回眸看了眼炉子，早已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里头燃烧了，可她知道，裕妃若是把这东西放进瓦罐里而不是炉子里，化为灰烬的可能就是她腹中的孩子，甚至是自己。
秋依警惕的问：“主子？”
“把药倒了，今天不吃了。”政筠道，“把这炉子也扔了吧，换新的。”
屋子里，崇博小心翼翼地为裕妃涂了败火清毒的膏药，很关心地问着裕妃疼不疼，见母妃回来，上来卖乖说：“母妃儿臣不偷懒了，您别生气。”
“本不该你做那些事，让秋依去做吧，你做这些事，我和裕妃娘娘都要提心吊胆怕你伤着，你看现在是裕妃娘娘伤着了吧？回头父皇也要训你。”
崇博憨憨一笑，被政筠打发去陪小六，她蹦蹦跳跳地出去，裕妃的眼神晃了晃，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政筠冷不丁地问：“姐姐，方才你往炉子里烧什么东西？”
“没，没有……”裕妃的眼神早就出卖了她，姐妹间对视着，是十几年的默契和了解，她根本骗不过政筠的，而这半个多月内心的斗争煎熬，她也真的受够了，忽地热泪盈眶，摇头说，“我不会害你，政筠，我怎么能害你呢。”
政筠冷静的说：“这几日姐姐时不时精神恍惚，要不就盯着我的肚子看，让我心里毛躁得很，我一面不愿怀疑你，一面又不得不防备，今日，咱们把话说开了吧。”
门外头，崇博想起什么东西没拿，要再回来，却被挡在门前的秋依拦下，他古怪地问：“我怎么不能进去了？”
秋依笑道：“娘娘们说悄悄话，您要拿什么，奴婢等下给您送来。”
崇博嘀咕道：“都怨你把我拉走去看什么猫打架，害我给母妃说了吧，下回我可不听你的了。”
但絮絮叨叨着，秋依还是把崇博劝走了。门里头政筠和裕妃听见没了动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裕妃正说到一半，说太后容不得政筠生下皇子，说政筠若有了亲生儿子，崇博就会失去光芒，再也谈不上什么前程。
政筠知道，“前程”二字是含蓄的说法，真正的意义就是“皇位”，也许从前的裕妃只盼着七皇子健康长大，可是当自己的儿子越来越优秀，越来越具备成为一代帝王的资格，她怎么能不心动。
“政筠，我不想害你的，你生儿子也好生女儿也好，都是你的福气，崇琦能优秀，能让皇上为他亲自选谙达选先生，我知道是因为崇博的原因，也因为你为崇琦说了很多话。”裕妃烫伤的手，看起来有些吓人，她抓着政筠的手道，“我不能这样做，我不能以怨报德，反过来害你，是我糊涂了，太后那样一说，我又害怕又动摇，就糊涂了。”
政筠对老太太，已是心灰意冷，摇头道：“她还是不肯放过我。”
政筠手中握了拳头，可想到腹中的孩子，努力冷静下来，说：“也是我的罪孽，把堂堂皇太后逼到这份上，可我不明白她到底恨我什么，更不知道躲过了这一次，下一次还能不能逃过一劫，太后不是礼佛之人吗，她怎么可以这样扼杀自己的孙儿？”
裕妃摇了摇头，“她礼佛，未必不是为了消除过去的罪孽，太后本就不是简单的人，哪怕先帝子嗣稀少，可她能一路扶持皇上顺利登基，六子夺嫡获胜赫连皇后，怎么可能没一些心思手腕？政筠，你看你现在，还是过去那个简简单单的常在吗？你不过是没有害人之心，可是对付害人的人，并不手软，太后，又怎么会简单呢？”
政筠又想起关于先帝庄仪皇贵妃，庄仪皇贵妃生了那么多孩子一个都没活下来，自己也把命搭上了，再看看太后如今的狠心，当年的事，她必然是脱不了干系了。
“眼下，我该怎么向太后交代，她怀疑我背叛她倒也罢了，她肯定就没怎么信任过我，怕就怕她猜忌你已经知道她的恶意，为了防止你在皇上身边吹枕头风，就要果断把你怎么样了。”
政筠眉头紧蹙，裕妃的话不错，无论裕妃怎么解释，只要不成事，太后就会诸多怀疑，下一次说不定就变本加厉地来了，但她无论如何都要把孩子生下来，到时候再考虑将来的事，她不能再和太后完全对立，哪怕卑躬屈膝得到她的认可，也好过她发狠起来威胁自己的孩子，皇帝不缺皇子，皇甫族不怕无人继承，所以对太后来说，杀一两个孙子，又算什么呢。
她捂着心头，痛苦道：“姐姐，不如将计就计，成全太后的心意。”
裕妃愣了愣，“怎么个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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