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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那一日,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走出京城,皇帝的御辇后头是太后的马车,太后之后才是皇后与诸妃,政筠的位置就在皇后之后,细数来,她已算得上是这大金朝第四尊贵的人。昔日名不见经传的,隐入人群就找不着的小常在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谁都知道皇贵妃和她的儿女,将来必然不简单。
此番安妍也随行,与皇太后同辇,上车前特地跑来政筠这里,与她笑道:“你安心带着孩子们玩,太后那里有我在呢,老太太如今性子好多了,到底上年纪了,再有你安排的那个贺贵人,很会伺候人,就算太后依旧不怎么喜欢她,可饮食起居已经很依赖她了,华嬷嬷不跟着出门,她再不老实些,吃睡都不能安稳。”
政筠嗔道:“什么叫不老实些,这话说不得,你也太放肆了。”
安妍笑,“不就是对你说说吗?你别装了,我也是做人家儿媳妇的。虽说个个都敬着我,到底也是那层关系,天底下还有不在背后念叨婆婆的儿媳妇?婆媳之间,不就是彼此彼此。”
政筠见安妍开朗多了,这样的玩笑说了也就说了,反正她不可能去伺候太后,能有安妍与贺贵人陪着,她也放心。这会儿队伍已经出城,之后要换水路,刚开始的旅程既不适应又的确辛苦,她一心一意照顾着几个孩子,怕他们在路上有什么闪失。
途径昔日与永润翻脸吵架的地方,现在想来仿佛还是昨天的事,可崇烨这个在回京途中怀上的孩子都已经能满地跑了,这岁月,真是一刻不停地流逝着。
摆脱了朝廷官员的尾随,队伍变得轻便些后,妃嫔之间就不那么拘泥坐在哪一辆马车上,湘贵妃最受不了寂寞,早就和如姝说好,让她带着孩子们跟上来。于是后面的马车都是热热闹闹的,皇后这儿就显得越发冷清,凤辇何其宽阔,昔日有花荣陪伴说笑,现在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其中。
从旱路换水路时,帝后侍奉太后上船后,政筠便与众妃拥簇皇后登船,皇后上船前对政筠道:“我一个人真是怪寂寞的,你们若乐意,到我的船上来可好?你和慕容王妃,还有湘贵妃她们。”
皇后主动邀请,政筠自然答应,问安娆和安妤愿不愿随母后坐船,安娆连忙上前拉着皇后的手,对政筠说:“安娆要跟着母后坐船,弟弟总是闹腾,我头都疼了。”
政筠嗔怪,“你知道什么是头疼,人小鬼大的。”
如此,政筠把一双女儿留给了皇后,把如姝家的玉儿和二小姐也送了过来,几个女娃娃陪着皇后,她心情开朗了许多,弟弟们见皇后船上好,也纷纷闹着要去,之后走了几天的路,大家都适应了旅途的颠簸后,就更加放得开,每每靠岸,政筠都会与如姝湘贵妃几人,随皇后一起休息。
可这样好的事,却有人很不满意,崇祚尚未独立,本该随皇后同船,可他主动要求跟着几位哥哥一同为帝后保驾护航,皇帝也有心让他一起历练历练,就把他们交给崇博了。没想到崇祚很快就厌倦了这些刻板又辛苦的事,一直想回去皇后身边自在些,可一路上都看到皇贵妃和她的孩子纠缠在母亲身边,崇祚忍了又忍。
这日他随着崇博一起检查船体,看到母亲和皇贵妃几人在岸边谈笑风生,崇洵崇烨和慕容家的几个孩子围着她们玩得不亦乐乎,而他却那么辛苦地坐着小船在水上晃荡,吃不起苦的孩子,终于忍不住了。
重新起航时,皇后邀请政筠和如姝到她的船上去,几个孩子一溜烟儿地就跑上了船,皇后缓缓跟上,政筠在后头也要登船时,崇祚坐着小船靠近,一下子跳上岸冲过来,满脸怒意地说:“皇贵妃娘娘,请您留步。”
政筠一愣,踏板上站不稳,便退了下来,谁知崇祚立刻就站在踏板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皇贵妃娘娘,这是中宫皇后的船,出门在外,皇家规矩做给百姓看,是要让百姓们知道什么是天家威严。”崇祚紧绷着脸对政筠道,“您不配上母后的船,还请皇贵妃娘娘自重。”
政筠一愣,抬头看,皇后在船舷上站着,已是面如菜色。已经上船的孩子们没听见崇祚说什么,见大人们都没跟上,便跑出来看,欢喜地嚷嚷着:“十一哥,你也来玩吧,母后的船可大可宽敞了。”
崇祚却恼怒地瞪着他们,皇后生怕儿子又对弟弟妹妹们说出不恰当的话,赶紧先开口说:“崇祚你回去吧,到下一站时,来母后身边休息休息,你还小,别逞强。”
气氛很尴尬,崇祚拦在路当中,政筠几人都不能上船,可他既不上船也不下来,根本没听皇后的吩咐。尚不懂事的崇烨蹦蹦跳跳地喊着母妃,催促政筠快些上船,可湘贵妃已经在她身后说:“这算什么,我们既然不配,还是走了的好。”
安娆似乎看出这里头的不对劲,抱起弟弟,让安妤领着崇洵,他们转身进船舱去了,政筠心里一松,便对崇祚微微一笑,朝船上的皇后欠身行礼,与如姝和湘贵妃几人往各自的船走去。
“好了,他们走了,你也回去吧。”皇后微微有些温暖的心,再一次冷下来,沿途的风光本让她疏散了许多心中的抑郁,可是儿子一句话,又把她打回地狱,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至于安娆他们,母后是中宫皇后,是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他们跟着我没有什么配不配的,崇祚,你满意了吗?”
船上船下,至少有十几二十个宫女太监和侍卫,能听见这些话,他们都躬身垂首大气也不敢出。景仁宫果然是出事了,这一年多从皇后筹备银子,到崇祚突然生病,更传说在宫里摔摔打打的事,虽然没有人深挖出什么。
可今天母子俩这么毫不顾忌地在人前说出这些话,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皇后母子不和,崇祚在书房里终日忧心忡忡,一定是有什么心事和皇后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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